第10章 灭门⑨
炎明在桌子对面坐下，张小强吊儿郎当的掀起眼皮乜了他一眼，一脸有恃无恐。
老钱上前把一厚叠随手拿来的文件夹往张小强面前重重一摔：“张小强，你到底认不认罪？”
张小强一脸无赖，态度嚣张：“认什么罪啊？人又不是我杀的。”
“你还嘴硬！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老钱冷笑：“三条人命，判你死刑都算便宜你了。”
大概是听到要判死刑，张小强明显有些慌了，为了掩饰自己的恐惧，他依旧死鸭子嘴硬，梗起脖子嚷嚷：“吓唬谁啊你们？当我不懂法吗？你们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人是我杀的？”
“没杀人你三更半夜跑去刘明珠家，还拿走她的手机干什么？”
老钱死死盯着张小强，好叫他无所遁形。
大概是被老钱那两只像探照灯一样的眼睛晃得心虚，张小强别开脸紧张得吞了口唾沫，支支吾吾的说：“我，我不是经常跟她有联系嘛，那天打她电话打不通，我不放心就跑去她家看了看，谁知道……我怕你们怀疑我，就拿走了她的手机。”
“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张小强突然激动起来：“我不就拿了个手机嘛，又没杀人，难不成你们还想诬赖我杀人不成？”
“诬赖你？如果人不是你杀的，你又为什么要把自己留在刘明珠家的痕迹抹掉？”老钱冷笑：“我看你怎么抵赖！”
张小强愣了两秒后突然嘴角一抽，满脸讥笑，语带嘲讽的说：“怎么，你们警察破不了案就打算随便按个人头当交差了？也是，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就这么干过吧？”
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戳到了老钱的痛点，他虽然火大，却无法反驳，牙齿咬得咯咯响。
冷眼旁观的炎明瞳孔微微缩紧，看向张小强的目光犀利得像是穿透一切伪装的x光，把张小强吓得瞬间没了底气。
老钱压着怒火一字一顿说：“先不说人是不是你杀的，单是偷走刘明珠的手机你就已经犯法了。”
张小强急了：“不就一部旧手机吗，犯什么法？”
老钱：“你还真是个法盲，刘明珠的手机是新款iphone13promax，价值一万多人民币，够得上个人盗窃公私财物’数额较大’。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64条的规定，盗窃公私财物，数额较大的，或者多次盗窃、入户盗窃、携带凶器盗窃、扒窃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
张小强瞬间没了气焰，一颗硕大的脑袋跟蔫了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地垂落在胸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太瘦，头跟身体的比例太不协调，连老钱都暗暗替他担心那根瘦骨嶙峋的脖子会因为负担过重不幸拗折。
“你跟刘明珠到底什么关系？”炎明突然开口。
“就……就一般朋友关系。”张小强眼神闪烁。
“如果只是一般朋友关系，你怎么会半夜三更跑去她们家？”
“我们以前是相好，我担心她出事，不行吗？”
“出什么事？”炎明不动声色的引导张小强：“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比如，刘明珠要挟那个有妇之夫的事？”
张小强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的？”说完又赶紧低头闭嘴，避开炎明那极具洞察力的视线。
炎明似笑非笑看着张小强：“这么看来刘明珠要挟那个男人的事你也有参与。”
张小强没吭声，看他的反应像是默认了。
炎明推断：“你拿走刘明珠的手机不仅是因为手机里有刘明珠跟你商讨如何要挟那个男人的记录，还因为手机里藏着刘明珠用来要挟那个男人的秘密，是不是？”
张小强低头紧张地啃着光秃秃的指甲，两个眼珠子到处乱转，额头不断冒出豆大的汗珠。
炎明步步紧逼：“你很清楚，警方早晚会找到你，但你又很笃定，因为你没杀人，所以警方不能把你怎么样。一旦警方找不到证据就必须把你放了，只要你手里握有对方的把柄，就相当于给自己找到了一张长期饭票。”
张小强的心理防线开始崩溃，脸色灰败，两条腿抖得跟筛糠似的，身体不断打摆子。
炎明注意到张小强的变化，话锋一转：“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张小强一愣，掀起眼皮看了炎明一眼，心有不甘地反驳：“你们不是什么都知道吗，还问我干嘛？”
炎明笑笑：“你以为手机格式化了警方就没辙了吗？你不知道手机如果没有进行新的数据覆盖，最上层的信息很容易被恢复吗？警方要找回被你删掉的内容，只是迟早的问题。”
炎明跟老钱对视一眼，老钱心领神会，打蛇随棍上：“现在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争取宽大处理，嗯？”
张小强低头咬牙挣扎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向炎明：“我要是都说了，是不是就不用坐牢了？”
炎明没有给他想要的答案。
老钱却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一脸严肃：“你当警察局是菜市场吗，让你来讨价还价的？快说！”
张小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开始交代：“大约半年前，刘明珠她老妈出了车祸，她回来陪她妈动手术，就在那段时间，她认识了那个男人。”
老钱：“那个男人叫什么？从事什么工作？”
“叫……林涵洲，是个医生，刘明珠她妈的手术就是他给做的。”
“在哪家医院？”
“之江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炎明皱了皱眉。
老钱：“刘明珠跟那个医生怎么好上的？”
“一开始当然是为了让那个男的帮她妈好好做手术，谁叫她们家既没背景又没门路的，她只能想方设法去接近那个男的。”张小强流气的笑了笑：“不过，是个男人看到漂亮女人投怀送抱都不会拒绝，你们懂得。”
老钱脸一沉：“严肃点！”
张小强立刻收敛，低眉顺眼，不敢再放肆。
老钱咳了一声：“继续说，后来呢。”
“后来她妈出院后，因着他们俩这层关系，那个男的经常免费到她们家帮她妈看病，看她们家条件不好，有时还会给她钱送她礼物什么的。刘明珠是个很现实的人，这个医生虽然钱赚的没她以前那些男人多，但人家毕竟是铁饭碗，她也知道有钱男人只想玩她，不会跟她结婚，所以就打算把这个男人套牢。
不过，那个男人是有老婆的，据他自己说虽然对他老婆已经没了感情，但还有责任，这话一听就是骗鬼的。刘明珠又不是傻子，这种外面彩旗飘飘在家红旗不倒的男人她见多了，她也不是吃素的，十几岁她就敢插足别人的婚姻，更何况是现在。
所以，她来找我出主意，用什么方法逼那个男人就范。我当时就随口说了句，让她偷拍一段跟那个男人上床的小视频，那男的是医生，有身份地位，这种东西要是放到网上去他铁定身败名裂，他肯定怕啊。没想到刘明珠居然听进去了，还真这么干了。窝草！我真服了她了！”
张小强说到后面这一段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简直恨不得拍案叫绝。
“哎哎，说话注意礼貌用语。”老钱适时提醒他。
“不好意思，警察同志，习惯用语，习惯，嘿嘿。”张小强干笑两声，立马恢复低眉顺眼的孙子样。
老钱：“继续往下说。”
张小强咂咂嘴：“警察同志，能给口水喝吗？”
“屁事儿真多，等着。”老钱瞪了张小强一眼，出门去给他倒水。
审讯室里就剩下炎明和张小强两人，炎明一直在观察张小强，张小强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又无处可躲，只好抬起手遮住自己的额头，透过指缝偷窥炎明，避免跟他直接对视。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炎明看起来冷静克制，但他给张小强的感觉比老钱那种看上去凶巴巴的警察可厉害多了。
“为什么说不是第一次了？”
“什么？”张小强一愕。
“你不是说警察破不了案就随便按个人头当交差了，还不是第一次这么干，难道你以前见过有警察这么干的？”
张小强转转眼珠子，嗫喏道：“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我不是怕你们拿我当替罪羊嘛。”
炎明眯起眼：“是吗？”
老钱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后面这句，不禁好奇：“你说什么？”
炎明：“没什么，随便聊聊。”
张小强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真怕自己被炎明看穿。
“谢谢警察同志！”
张小强毕恭毕敬从老钱手里接过一次性水杯，别开脸去慢吞吞的喝水。
老钱忍不住催他：“喝完没有？赶紧喝完别墨迹。”
“喝完了，喝完了。”张小强小心翼翼的把水杯放在桌子上，拿衣袖抹去嘴角的水渍，讨好似的冲老钱笑笑。
“继续。”
“哎，好。说哪儿了？”
“刘明珠偷拍了小视频，后来呢？”
“呵呵，她把那段小视频发给了那个男人，那男的一看到就气炸了，跟她大吵了一架，还说要跟她分手。结果刘明珠说要是分手就把这段视频公开，那男的就没辙了，他哀求刘明珠把视频删了，刘明珠不答应，说让他先离婚。
那男的没法子，只好回家跟老婆摊牌，说自己出轨了，要跟她离婚，没想到他老婆居然找到了刘明珠家里，两个女人还打了一架。不过，那女的哪是刘明珠的对手，听说还被她打破了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觉得他老婆可怜，那男的又跟刘明珠吵了一架，说她欺人太甚，坚决要跟她分手，还把她给拉黑了。
刘明珠好几天联系不上那男的，自己先乱了阵脚，她跑来找我商量接下去该咋办？那我哪知道啊。刘明珠让我帮忙去医院找那男的，说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那男的考虑半天还是答应了。刘明珠知道事情还有转机，她太懂男人了，果然坐下来谈谈又谈到床上去了，呵呵。
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反正那男的被她说服了，说一个月内铁定跟他老婆离婚娶她。刘明珠高兴坏了，给我打电话说要好好谢谢我，还说等那个男的跟她结了婚，就把我欠她的钱一笔勾销。”
“怎么你还欠刘明珠钱吗？”老钱疑惑的打量张小强。
张小强干笑：“手头紧的时候问她借了点周转周转，也没多少，就万把块钱的事。我以前对她也很慷慨的，礼尚往来嘛，是不是，警察同志？”
“是你个头！”老钱拉长脸训斥：“你这种人就是给点灰面你就当粉擦。”
“嘿嘿，不敢。”
张小强觍着脸笑，视线无意中触碰到炎明冰凉的目光，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这表情夸张得连老钱都发现了，他看看张小强，再回头看看炎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笑什么笑，严肃点！”老钱继续扮黑脸：“继续说。”
“然后我就在家等着刘明珠的好消息，大约过了一个礼拜，我给她发了条微信过去想问她那边进展如何，她说那个男的跟他老婆正在拉锯战，估计是那女的死活不肯离婚。听说那女的结婚后没多久就辞职回家当了家庭主妇，现在突然被离婚应该很难受吧。
又过了几天，她给我发来信息说那男的老婆想不开要自杀，男人说让她再等等。但刘明珠说她等不了了，她趁那男的不在的时候偷偷跑去他们家，把那段小视频给他老婆看了，好叫她彻底死心。没想到那女的跟疯了一样扑上去打她，还说要杀了她，把她吓得够呛。
她没敢把这件事告诉那男的，在家里躲了两天，这期间那男的既没来找她，也没跟她提起这件事，估计他老婆没告诉他吧。本来以为没事了，结果5号那天傍晚我给她发信息，想问她那边进展如何，她一直没回，平日里她回信息可快了，我就奇怪来着。晚上10点多的时候我又给她打了个电话过去，也没人接，我担心她出事，就想去她家看看，没想到居然看到她们一家人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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