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羁绊

路言生把车停靠在路边，他摇下车窗透气，冷俊的脸上写满了不爽。他生气，却还是强忍着不爽亲自开车送秋杞出去玩。

        后座的秋杞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她轻轻推开车门，说了声谢谢后就下车了。

        望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海中，路言生收回视线，点了支烟，他沉思片刻，长长的眼睫垂落。

        他曾赌气地催眠自己——他是一个好哥哥，他要尽到一个哥哥的责任，他要试着关怀，试着去扮演这个角色，在父母面前尽量做得天衣无缝。

        可不知不觉中，他习惯了这个剧本，日复一日地重演，入戏。偶尔清醒过来时，他才想着挣脱这个角色带给他灵魂深处的禁锢，就像一层粘在身上的虚假的皮，它慢慢地融进自己的血肉里，扎根，发芽，疯长。

        撕开虚假的外皮，呈现在眼前，是另一个血肉模糊面目狰狞的我。

        褪去的外壳久经岁月波折又重返而来，在他身上缠上了一层又一层的茧。这是一种无法矫正的感情，他意识里已经把秋杞当成了妹妹。即使爸爸语重心长地跟他说，秋杞是他选定的儿媳妇，是要嫁给他的人。

        对不起，他做不到。

        他早已习惯她的麻烦，并处理的得心应手。

        直到他以为自己真正地从心灵上获得自由了，他可以轻松的与她相处，能够正常的生活。

        好景不长。

        再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时，他发现他还是会生气。他开始陷入自我怀疑的状态，人对模糊的感情往往会分不清楚，在没有确定的关系下，他更不明白。追随往事，迷雾散去，他轻而易举地寻到了藏在雾中的答案。

        他……确实不喜欢她。

        种种因素让他习惯给她戴上一意味不明的枷锁，他飞不动，她也不能飞。

        路言生幡然醒悟。

        在他被爱缚住翅膀的同时，她也失去了翱翔的自由。

        两个人从出生就被命运绑在一起。

        一生羁绊，一世纠缠。

        秋杞径直走到目的地，商场门口，朋友们早已来齐，她们在不远处对着秋杞的方向招手，试图吸引她的视线。秋杞很快就看到了这群人，她小跑过去，挨个拥抱了下。

        “怎么样，这几天开不开心？”秋杞问。

        “那是肯定的！”林尤白乐呵呵道，她一把揽住秋杞的肩，声音豪迈响亮。

        “走，请你们吃麻辣火锅，谁点鸳鸯谁是狗！”

        “怂你？”赵菁菁又开始了日常互怼模式。

        “嗯？”林尤白回头，一头短发随着动作的幅度扬起，“姐几个待会儿把赵二傻的饮料撤了！点巨辣，无敌辣！”

        “林尤白！”赵菁菁美眸微瞪，撸起袖子作势要揍她。

        伊贝和于嘉乐挽着手臂走在后边，她们爱凑热闹，拍手附和说好。

        秋杞很享受这种氛围，眼里的笑意不减。她突发奇想，拿起手机，把自己和朋友们都录入镜头里，她高举手机，笑着对镜头比了个耶。

        她认为友情难得可贵，更何况是这样的一份友谊，后来她将照片放进相框里，珍藏许久，直至逝去。

        玩了一晚上，秋杞准时回到家里，疲惫在她身体的每个骨缝里游走。她洗完澡倦懒地趴在床上，手指划着着手机页面，她不知道该对哪个软件下手，眼睛往通知栏一瞥——

        陈勒：我在购物中心看到你了。

        秋杞翻了个身，举着手机回复。

        禾火木己：是吗？在哪里啊，我怎么没看到你。

        陈勒：电梯上，我刚下来，当时你在和朋友聊天。

        禾火木己：好吧。

        陈勒：玩得开心吗？

        禾火木己：挺开心的，就是有点累。

        陈勒：早点休息吧，我明天要去学校了，下次再见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啦。

        陈勒久久没有得到回复，另一边，女孩手中的手机落在被褥上，她把脸埋在被窝里，呼吸均匀，面容恬静。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晚的事情太多了，秋杞的梦不停的变换。她梦见路言生冷眼看着她坠入无尽黑暗的谷底；梦见自己老后朋友们渐渐远去；梦见她在海底的沉船里找到了陈旧的宝箱，上面刻着“宝藏”二字；梦见有人喊她的名字，如秋水温柔。

        秋杞一晚上没睡好，她在美梦与噩梦之间反复，明知梦境是假的，可她还是当了真，一觉醒来眼角划过一行泪，在她迷蒙之际胡乱抹去。

        假期眨眼结束。

        雾霾笼罩着整栋教学楼，教室外的树叶枯黄，摇摇欲坠。老师用粉笔重重地在黑板上写字的声音变得模糊，连带她讲课的声音一起，秋杞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后桌的伊贝看了也想打哈欠。

        前桌的林尤白倒是精力旺盛，她转过身，戳了戳秋杞的手臂：“没睡好啊？”

        “来颗柠檬糖，提提神。”秋杞朝她伸手。

        林尤白从桌肚里掏出一盒黄色包装的柠檬糖，递给秋杞。

        “我也要。”赵菁菁说。

        “给给给，一盒都给你。”林尤白又掏出一盒新的。

        认识林尤白的人一度怀疑她家是柠檬糖大户，总之吃完了又有吃完了又有，男生兜里揣烟盒，林尤白兜里揣糖果盒，别人抽烟，她吃糖。

        曾有老师看错方形糖果盒的包装，她叫住林尤白：“喂，那个男同学。”

        “老师，”林尤白早已习惯：“我是女的。”

        老师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她正了正脸色，问：“我想问一下，你口袋里装的是什么？”

        “喏。”她掏出来，是一盒柠檬糖。

        这个乌龙让赵菁菁笑了她一整天，直到被柠檬糖堵了嘴才安静下来。

        秋杞口中咬着糖果，甜蜜的汁水在喉咙弥漫，给她提供了一点点能量。

        她埋头写着笔记，课本上的片段被红笔圈圈圆圆地标注了一整页，书面不被人发现的角落，有三个用力写出的字被橡皮擦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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