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难堪
放学时校门口的人群依旧熙攘，却比往日多了些热闹。细细碎碎的议论声在人群中发酵，你一言我一句，低语声汇聚在一起，堪比蚊子扑动翅膀的频率。
林尤白戴上了耳机，借着身高优势，她的目光循着众人频频看去的方向——
看不清。
一群人围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什么呢你？”赵菁菁追随着林尤白的视线，发现自己太矮看不见后忍不住问了一句。
林尤白转头瞥了她一眼，啊了声：“没。”
赵菁菁对她敷衍的回应感到不满，正欲发作，便发现林尤白耳朵里的蓝牙。赵菁菁气不打一处来：“你在听我说话吗？”
“算了。”说着，她把林尤白右耳的耳机摘下，塞到自己耳朵里。
没声音。
赵菁菁皱眉，“你戴耳机怎么不开声音啊？”
林尤白没应声，她紧紧盯视着某个方向，脸色愈发难看。赵菁菁还没来得及问她怎么了，林尤白却抬步走去。
“秋杞！”
林尤白的嗓音响亮，让原本围观着秋杞的目光又聚在她身上。
林尤白在人群里开出一条路，她抓住秋杞的手，护着她离开。在远去之前，她冷冷地瞥了不远处的男女一眼，怒火在胸口燃烧，林尤白低骂了声，脚步越来越快。
直到一处没有人的地方，她才放开秋杞的手。
她仔细观察着女孩的脸色，心中捋出了事情的大概，她问秋杞：“她是谁？”
指的是车上的那个女人。
“我……不知道。”秋杞仿佛刚从一场大梦中惊醒，她的脸色苍白，顿了好一会儿才得出个不确定的答案。
或许在她的心里，那个女人早已有了名字——
路言生的女朋友。
凛冽的寒意从脚底升起，渐渐包裹着秋杞的身体，她止不住地颤抖，哆嗦着唇瓣，断断续续地说：“我不知道她怎么出现的……她坐在副驾驶，我不知道我该坐哪，我不知道我该说……我是路言生的谁，他，他说我是他妹妹，他……”
她第一次这么茫然。
放学时她看到那辆熟悉的灰色兰博基尼停靠在路边，心中暗自欣喜，她试探性地走到车前，车窗却在这时降下。一张冷艳的脸蓦地闯入眼眸，秋杞错愕不已，在那一瞬间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车了，可下一秒，路言生的脸出现在那女人身后。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毫不在意地瞥了她一眼：“我有事，你自己回去。”
秋杞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她以为路言生是来接她的，没想过其他。她窘迫极了，却挪不动脚步，定定站在那，脑海中万千思绪交织。
“阿路，她……是谁？”女人边唤着亲昵的称呼边用目光上下打量着秋杞，接着她露出了然的神情，眼中的情绪不显。
秋杞也想问。
我是谁？
我，是路言生的谁？
“秋杞！”
一道清亮的声音如利箭穿过耳膜，在同一瞬间，她听见了路言生的回答。
“是我妹。”
男人姿态慵懒，回答完后又随手点了支烟，他抬起眼帘，目光锐利：“还不走？”
秋杞还没作出反应，就被林尤白拽走了，那一刻，她突然很想跑，跑，不停地跑，跑到离路言生最远的地方，这样她就不会被情绪的恶魔抓住。
可是她跑不动，全身的力气被抽空，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赵菁菁姗姗来迟，她抹了把额角的汗，问：“怎么了，怎么回事？”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赵菁菁：“……”
面对这种沉默下她也不好再问下去，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安抚性地拥抱秋杞。
“别难过。”
送秋杞回家后，林尤白和赵菁菁在回家路上慢吞吞地走着，夕阳泛着橙光，在道路尽头沉淀，与地平线融为一体，昏黄的余晖照在人身上，一切都好不真实。
“听歌吗？”林尤白突然说。
“嗯。”赵菁菁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她低着头，心事重重地盯着地面。
林尤白打开mp3，在音乐响起的时候，她突然开口。
“我好像没跟你说过，秋杞有个暗恋很久的人。”
“嗯？”赵菁菁疑惑。
林尤白说：“她没跟我说那个人是谁，但我能猜出来，是路言生。”
赵菁菁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路言生不喜欢她。我刚看到，他车上载着一个女人，和秋杞完全不是同一种类型的。”林尤白叹气，掏出颗柠檬糖塞嘴里：“果然暗恋是强求不来结果的，更何况他们是青梅竹马。”
林尤白对此并不惋惜，她倒希望秋杞别喜欢路言生了，谁不比他好。
赵菁菁却在这时发问：“所以暗恋是没有结果的吗？”
林尤白莫名地看了她一眼，赵菁菁的眼神十分认真，她刚想回答是，话在说出口时又变了。
“不一定吧。”
秋杞觉得自己是个蠢蛋。
她僵硬地坐在书桌前，一页一页地翻着书面，眼神游离，不知看哪才好。
放学时的场景一帧一帧的在脑海中闪过，她的指尖颤抖，写在纸上的字也歪歪扭扭的。
怎么会这么冷？
她心想着，汗水却不断地从额角冒出来，沾湿了她的碎发，划过眉骨，落在眼睫毛上。
她被咸涩的汗珠刺痛了眼，连忙拿出一张纸使劲地揉着，越揉眼睛越痛，秋杞觉得自己的举动活像个自虐的精神病。她受不了了，起身将凳子踢开，凳腿摩擦地面的声音十分尖锐，她跑进浴室，用手接水一捧一捧地往脸上泼。
“小杞，写完作业了吗？准备吃饭了。”姜婉秋敲了敲门。
秋杞从回到家时心情就不太对了，知女莫若母，她守在门外许久，直到听见一声尖锐的声音，才忍不住敲门。
“咔嚓——”门应声打开，秋杞的脸庞还沾着水，她泰然自若地对上母亲的目光，一边用纸巾擦脸，一边问：“今晚做了什么好吃的吗？”
姜婉秋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错了。
她收回思绪，笑着对女儿说：“都是你爱吃的，不去看看？”
“好，等我收拾一下房间吧，有点乱。”秋杞随意地应付了几句后关上门，一段怪异的对话结束，母女俩隔着堵墙，各自松了口气。
吃完饭后，秋杞没有像往日那样，坐在沙发上看电影，而是默然无声地回到房间。姜婉秋心里堵得慌，到了夜晚十点，她再次敲响了女儿的门。
“妈妈？你还不睡觉吗？”秋杞刚洗过头，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底下有一层毛巾垫着。
“妈妈睡不着，来找你聊聊天。”姜婉秋脸上挂着小心翼翼的笑，她手里还抱着一个枕头。
秋杞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打开门，往后退了几步：“那就聊一会儿吧。”
“好。”姜婉秋吊着的心落下，她走进房间，环顾一周，发现秋杞向来摆放整齐的书桌变得很乱。
秋杞拉出一张椅子给她，自己去了浴室，吹风机的声音响起，变成一道屏障，隔绝在她和秋杞之间。
姜婉秋望着浴室门口的影子，知道这时候不是个问问题的好时机，她待秋杞出来后，随意地聊了几句，便离开了。
她现在暂时不会去问，等秋杞自己愿意倾诉时，再做一名合格的听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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