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跨境
江云起听故事听的五迷三道，终于反应过来，从入夜后一直都在密林里行驶，她爬在窗户上极力往外看。
越野车不紧不慢的穿过一团团瘴气，暗夜丛林如同黑色迷雾般。感觉沿途似乎随时会跳出什么邪祟，这种想象让她觉得喉头发紧。
初枭眼角眉梢处看见她一会扒左边窗户，一会扒右边窗户，像个被拐卖的小孩极力想记住路线，当真蠢的可怜，只得好心提醒她：“别看了，不到泰国是不会出丛林的。”
初枭一句话，打破了她的幻想，她头轰的一声炸了，也就是说这一路都不会遇见警察。
夜里在密林行进，一个不慎就会车毁人亡，想不到他们竟然用这种冒险的办法避开边境关卡。
江云起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继而控制不住的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激动，下一秒她运足力气飞扑上去跟初枭抢夺方向盘。
后面跟着的人看到初枭的车猛抖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平稳行驶，喃喃说了句：“咋回事？车震？”
车里，江云起被初枭单手卸了胳膊，她尴尬的卡在两排座椅中间，两条手臂无力的垂着。
初枭看她的样子特别吓人，披头散发，手耷拉着，像个女鬼。
他卸她胳膊的时候全凭本能反应，下手挺重，可她一声没吭，也算是条硬汉。
但她这么冲动着实让他很生气，真要死了也无所谓，就怕车翻了以后困在里面半死不活，得受多少罪啊！
再往下想又觉得这女人太不自量力，于是没头没脑的说了句：“我一直拿你当姐姐看的，想不到你这么不自重。”
江云起听见这话气得差点当场去世，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挣扎着回到座位上，车子颠了一下碰到了她的胳膊，她在突如其来的剧痛中倒吸一口凉气，稳住以后问道：“姐姐现在要跟你一起死，你愿意吗？”
声音不大，气势不小。
初枭认真思考了一会才回答她：“我卖命换钱，活一天赚一天，对生死早就看淡了，姐姐愿意跟我一起死我当然是愿意的，到了下面见到云生，咱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
江云起不跟他扯皮了，再说下去就不好听了，万一惹怒了他，还不知道又要招来什么罪受。
在江云起看来，初枭这种人是很危险的，自古以来，喊打喊杀的都是小喽啰，会咬人的狗不叫。
她看的很准，若是没有摔死孩子的狠毒，他也不会在这种杀头的买卖上讨生活。
初枭也安静下来，对待江云起他其实是很为难的，杀又不能杀，打也打不得。
他不是耍嘴皮子的人，发言时常不大中听，说些占便宜的屁话似乎也没什么用处，反倒越发要被对方看扁。
一时找不到示威的办法，他也直好默默开车。
江云起终究忍受不了，车子每颠一下她胳膊就痛一回，怎么放都不是滋味。
想到过境不知道还要多久，胳膊废了就不好了，她决定还是先服个软。
这时候就不必再充硬汉了，她颤巍巍的吐出一口气：“把胳膊给我装上吧，太疼了！”
“你是不讲道义规矩的，给你装回去，你一时兴起再搞出什么花样，我不好防备啊！”初枭并不打算听姐姐的话。
天亮了，周围的树林慢慢的稀疏起来。高大的参天古木越来越少，林间的空隙也越来越大。中午时分越野车离开了密林从一条小道开上了公路。
进入泰国境内以后，初枭才停下车把她脱臼的胳膊推回骨头窝里，江云起活动了一下，感觉像是装了两条假肢。
这是泰国边境的一个小镇，学生都抱着书，看样子好像是放暑假，路上有些堵车，江云起就坐在车上发呆。
看着穿校服的学生，她想起了自己有限的读书时光。
那时候她买不起校服，同桌男生笑话她是乞丐，经常被她打的满天飞，后来就退学去混□□了。但是男生加入的不良组织有个特点，就是非常懒，天气好的时候会在教学楼下面靠墙蹲着晒太阳，生活方式和流浪猫差不多，但又不会捉老鼠，所以她一直没搞清楚他们的谋生方法。现在想来应该是光合作用吧，那大概是个植物人组织。
人群很快散开，车又缓缓发动了，江云起毒瘾上来了，一阵一阵的打哈欠，一张嘴全靠后脑勺连着了。
初枭把一支针剂扔给她，她毫无节操的急忙抓走，举起左臂，找准青色血管把针推了进去。
江云起对静脉注射越来越熟练了，打完针以后她就陷进了座椅里，瘫成了一小堆，样子颓废而又可怜。
初枭把脸别了过去，稳定心神不去看她。他将车开到路边的一个加油站旁停下来，示意跟车的几个弟兄去加油的同时他自己走进了加油站的小超市。
江云起瘫在车里，看着初枭在里面买了几瓶水和一些吃的，然后打了一个电话。他并没有耽搁太久，很快就推门走了出来。将手里的矿泉水和面包丢给江云起，看看她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像是在摸一只狗：“晚上带你去吃好的。”
江云起没有搭话，低头拧开水瓶喝了两口水，打开面包咬了两口，又心烦意乱的合上了包装袋。初枭把车往自己的据点开，他的人提前在这里租好的有民居，现在已经联系好了买主。
老挝边境线内□□已经涨到每公斤4500美元，在那里，活动着大约二十多个收货人，不过都是一些散户，虱子多了不痒，全靠这些小贩迷惑警方。
运送到泰国境内的阶段相对更难些，附加的风险也反映到价格上，出境后每公斤□□的价格上升到5500美元。
一旦毒品抵达了泰国，就会有一批新的买家加入。从曼谷来的泰国人，聚集到边境地区来取□□。他们也有他们各自的定位：把□□送到曼谷的买家那里。承包了这段运输任务的人即使被抓了，也提供不了给他货的人。他们这些本地人又为边境地区的经纪人和曼谷的买方提供了一层保护。
事实上，大多数的买家来自西非，更确切地说是尼日利亚人。在曼谷，当地的中间人运送每公斤的□□的费用是7500-9500美元，根据货的纯度来定。西非人并不是惟一的外国买家，还包括中国台湾和欧洲的走私犯。但迄今为止，尼日利亚人是最有组织的集团。他们在不断细化的□□供应链上的工作也是风险最大的：把□□送到美国。
江云起本以为他们会开往人烟稀少，荒郊野外或者丛林之类的地方。没想到来到的竟然是一条商业街，来往的商贩和游客很多，这让她有一种错觉，仿佛初枭他们也是人类。
初枭一打方向盘将车稳稳的停到一家工艺铺外下了车，抬头看向已经闭门的，黑沉沉的铺子。
这附近都是民俗工艺品的加工点。现在的旅游项目里有很多是导游带着游客直接到加工的地方参观然后购买。不过通常下午五点左右加工厂就闭门歇业。他走到工艺铺的大门前，抬手摇了摇上面落着的厚厚的铜锁，门很快就打开了。
三辆越野车就随意的停在路边，一行人提着货从车上下来。进入铺子后，开门的人立刻又把门关上，他们并没有在屋里停留，直接就从后门走出去，然后转进旁边的小巷。
江云起被初枭拉着，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他单手推开了铁门，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眼前出现的是一个不大的小院。
小院里空空荡荡的，房子是纯泰式建筑。尽量的让空间大敞加大空气的流通。旁边宽大的起居室前后通透都没有墙，用木廊构成前后的回廊加上青石的台阶与花园融为一体。客厅与起居室之间是木质的雕花拱门。
江云起移动到拱门附近，打量旁边的起居室。起居室里只有一排舒适的布艺沙发，与木门正对，唯一的一整面墙上做了一个厚重的书架，上面满满的都是书。书架的正中靠下方，出于装饰作用作了一个壁炉。虽然这个壁炉没有使用，却是货真价实的。
江云起对这个房子满意极了，不管不顾的占有了最好的房间，连日来奔波劳碌让她浑身酸乏，终于能敞开了睡一觉。
她也不操心别的了，洗完澡就放心大胆的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是晚上，初枭买了新的衣服放在她的床头柜上。江云起穿上之后去客厅喝水，看见初枭坐在沙发上抽烟，他听到脚步声略微侧了侧头“醒了？”
江云起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这不是废话吗？没醒我这是梦游啊。
她不搭理他，自顾自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觉得不够又倒了一杯，小口喝。
初枭等待她把水喝完后，耐心的问她：“可以走了吗？”
“干嘛？”
“带你出去吃椰子冰淇淋，香肠，椰丝饼，炸鸡，巧克力香蕉薄饼，烤肉串，鱼饼还有菠萝饭。”初枭说相声一般背出了一长串食物名字。
“记性还挺好。”江云起小声嘟囔了句。
初枭听见了，暧昧一笑，“毕竟是姐姐想吃的。”
江云起情不自禁作出一副很恶心的表情，仿佛就是再说：咱俩到底谁年龄大？你才是姐姐吧！
末了，看着初枭的背影，她得意的嘲讽了一句：“其实是你自己想吃吧！”然后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到了夜市，他当真把那些全都买了回来，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在烧烤摊上吃开了。江云起连日来没好好吃过东西，胃口也是出奇的好，她终于明白自己不是不想吃饭，是没遇见好吃的。
江云起扯开嗓子眼，颠起后槽牙，吃了咸的吃甜的，宛如一只饕餮。相形之下，初枭就斯文多了，他只对菠萝饭情有独钟。
一个菠萝竖着分两半，里面盛了配色丰富的炒饭，初枭扶着其中一半菠萝的顶端叶子，一勺一勺的慢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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