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楼温是在下午社团活动课快结束的时候赶回学校的。
本来可以早一点，偏偏路上发生了一起追尾事故，堵了小半个钟头公交车才重新启动，原本以为能赶上的“freehugs”活动也都只剩下了尾声。
她从侧门进的学校，经过了之前和林过讨论问题的亭子，不过才四五天附近那一片月季就都开了花，有几株枝头花太盛，不堪重负地耷拉下来，又被路过的流浪猫流浪狗蹭折几支，掉落在了地上。
楼温弯腰扶起垂落的月季枝条，可惜那一截被折断的已经没有了挽救机会，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她捡起了那朵有些蔫巴但花型依旧很好的白色月季，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将月季外围沾了地上泥污的都轻拭了干净，随即带上了这朵花奔赴图书馆门口。
图书馆门口很热闹，挤满了人，她甚至看不见被围在中心的林过，行情远比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还好林过不用面对无人的尴尬，这让她放心不少，脚步也放慢往人群走去，越靠近人群越发觉他们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安静，没有流动地上前和离开，而是全都停留在了原地，就像在等待着什么。
楼温踮起脚，好奇地向人群中央看去，大概是姜可榆又想出了什么美□□惑路人的办法，让林过套了件有些宽大的白衬衫，扣子往下解了一颗，正好露出少年滚动的喉结和若隐若现的锁骨，蒙眼用的是一块黑色的长条绸带，绕过挺立的鼻梁，几点额前碎发轻立，遮住了眼波流转，却意外地有一丝脆弱而神秘的美感。
绸带随风而动，她的心跟着绸带而动。
只不过心动并未持续太长，就被慢慢走到林过面前的阮思思打断了。
她总算知道大家都在等什么了。
大家都静静围着，给阮思思和林过让出了足够的空间，他们都在等，等阮思思抱向林过，等这个光明正大的机会。
阮思思又向前了一步，她轻轻靠向了林过。
周围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小声的轻呼，林过没有选择伸手回抱。
上课铃声忽然响起，阮思思一惊，像是突然梦醒的公主，仓皇地拿起桶里仅剩的那最后一朵红玫瑰逃离了现场，少女的懵懂暧昧于此刻淋漓尽致。
看客们大饱眼福，也都踩着铃声兴盛而归。
转眼，图书馆的门口就只剩下了林过和楼温。
没有人群的阻碍，楼温终于能站在林过面前了。
大抵是看到了模糊的人影，少年正想解下黑色绸带的手僵在了半空，对峙了几秒后，他放下了手。
风声忽然很喧嚣，吹得黑色绸带飘扬不止，白衬衫也肆意。
少年微微张开了手，像在等她，也像在拥抱一阵风。
他面前的银灰色铁桶已然空无一物，只有桶边散落在灰白色石砖上的红色花瓣昭示着曾经盛满的浪漫。
楼温猜到他应该能看见模糊的轮廓，所以楼温没有再上前，还是和之前走夜路时那样，同他隔了三四步的距离，他们之间最安全的距离。
她的喜欢是卑微的，是苦涩的，是暗不见光的，她做不到像阮思思一样明目张胆，也做不到像王语嫣那样无动于衷。
她心中所想是像和阮思思一样轻轻靠在他身上，甚至可以不要他伸手回抱，只要让她能够听一听他跳动的心脏，让她能够暂时地放下送人离去的疲惫，只要离他近那么一点点就行。
但她无比清楚这样不行，透过黑色绸带他能看到模糊的人影，靠近的距离会让模糊的界限逐渐清晰，她的心跳会出卖她，她的呼吸会出卖她，她靠近他的一举一动都有暴露的风险。
风险之后，或许就是拒绝。
她不适合成为赌徒，面对林过她拿不出赢的筹码。
地上的红玫瑰花瓣被风吹动着滚了几圈，停在了楼温鞋前。
楼温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白月季，没有红玫瑰的浓烈炽热，它恬淡又安静，好似寂静夜空中那轮皎洁无暇的月亮。
白月季的花香随着风暗暗涌动。
她又向前走了两步，目光稍许坦然，仔仔细细地将对面少年此刻的样子放入心里。
而后，她蹲下了身，将手里那一支白月季放入了桶中。
如果热切的浪漫全部被赠予他人，她愿意毫无保留地奉上静默的温柔，只留给他。
楼温站起了身，白月季偎靠在桶边，于风中泛起微微波澜。
林过还立在原地，不过他已经收回了手。
这项活动对胆小鬼来说有个好处，那就是哪怕有所察觉，哪怕心照不宣，都只能闭口不言。
可以当作一切只是一场美梦。
放好了花后，楼温快步跑开了，她没有回头看林过是否摘下绸带，又是否已经看向了她，她跑得很快很快，只要不回头，那这一切就还是停在一场美梦，而不是尴尬的等待解释的现实。
楼温气喘吁吁跑回班门口，生物老师课正上到一半，她猫着腰从后门绕了一圈回到座位。
一坐定，王语嫣的小字条就如期而至。
【试卷笔记我都给你分门别类整理好放在抽屉的文件夹里了。】
【我下课就开始补作业和笔记，爱你:)】
楼温马上提笔给她回了小纸条，于此两人便开始了纸条聊天。
【这两天老师上的新课内容不难，你慢慢来，不急。你回来路上看到“freehugs”活动了吗？举办的超级顺利！姜可榆还说要请你喝奶茶！】
【看到了，很热闹，顺利就好。你负责的活动顺利吗？】
【别提了，大家倒是想参加，可各班班主任根本不会同意让学生晚自习跑去小报告厅看电影，门票发出去也就零星几张。】
王语嫣负责了和电影社合作的心理相关电影的放映活动，一开始活动预想的很美好，但实践总是很多阻挠，比如原定的放映日期是在社团活动课，但由于电影社活动的重叠而不得不改成了晚自习时间段放映，晚自习是学习时间，参加人数必然受限。
心理老师还要求了活动要拍照，到时候需要写新闻稿，要是人数寥寥无几，稿子不好写，登上校报上也不好看。
【晚自习哪节课开始？我去给你添个人头。】
【晚自习第一节下课就开始，不过你晚自习居然不补作业先吗？】
【让你的活动多一份助力很重要，作业我可以到时候先在后排蹲在角落开个手电补。】
【温温我爱你！！！】
【真巧，我也爱你！！！】
纸条停留在了互诉爱意，楼温也努力地想要将心思放回老师讲的知识点上，做笔记的本子不够了，她正准备换一本，却抽出了当时奶奶留给她的那一本。
光看到那个封皮，她就停下了所有动作。
思念往往是从某一件旧物开始的。
正有些失落，王语嫣的纸条又丢了过来。
【我和你说，最近可有意思了，就我们学校上学期联考红榜那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他们一起翻墙被保安抓了，结果还是互相举报对方的，哈哈哈哈，最被教导主任要求罚扫了一个星期天屎路，真的好惨。】
【简盈和淮铮？】
【对，就是他们！还有传闻说他们俩是明撕暗秀。】
【那看来这件事还不简单。】
【那可不，对了对了，还有件事前两天李行简莫名其妙路过我们社团开会的活动室，还给每人都带了奶茶，但是被我偷偷发现了只有给姜可榆的那杯是加料的！】
【李行简这算是终于忍不住露出马脚了？】
【我猜应该是，还有还有……】
……
王语嫣像是恨不得将楼温不在这几天的所有小事都事无巨细的写给她知道，楼温默默又放好那本笔记本，她知道王语嫣应当是察觉到了她脸上浮现的难过，所以才会喋喋不休地和她说个没完，让她转移注意力。
【谢谢阿团:)】
【等你晚自习用实际行动谢我呢！】
【好！】
放映厅设在图书馆一楼的小报告厅，小报告厅能容纳二百来号人，桌椅装修风格像极了电影院，晚上天一黑，拉起的大屏幕灯光一亮，那简直就是身临其境处在电影院里。
小报告厅里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确实不多，总的估计也就二三十个人。
楼温赶到时，小报告厅里已经关了灯，一片乌漆嘛黑中，她只能借着屏幕的余光看清前两排所坐的人，其余地方都是光亮一闪而过才能看见一时片刻，模糊地根本分不清人脸。
楼温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看人，她抱着三天落下的试卷，径直走向了最后一排的边角，为不影响他人的观感，她不止蹲在地上还将校服外套披在了头顶挡光。
数学卷子埋头写了一半，身边忽然传来响动，和窸窸窣窣地坐下的动静。
楼温当是王语嫣来了，抬起校服一角，正想问问她大概什么时候拍照，一眼掠过才发觉，来人并不是王语嫣，而是林过。
他还穿着今天下午的那件白衬衫，透过缝隙的光投在了他的侧脸上。
眼睫一动，他忽地转过头来，那一双眸子仿佛盛满流星斑驳，银河灿烂。
“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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