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秦王

“五位仙师不远千里而来，在下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门外的年轻男子虽然面容上和原身略有相似，但更为成熟，还有些久病的瘦削——当今景朝秦王不过二十来岁，却自小体弱，圣上怜其病体，未曾让他去封地。

        楚星霁一瞥身后，见陆听澜躲着没有露面，只好自己上前：“负责这案子的，是秦王殿下？”

        “正是，”秦王点头道，“仙师有何疑问，可尽管问本王。”

        “醒尸都在哪里出现过，”楚星霁道，“有多少人受了伤？”

        秦王殿下并无什么架子，只是气势上略有些不足，像个弱不禁风的读书人，在这殓房内还频频用衣袖掩住口鼻，似乎是受不了这里的血腥味，不禁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有能力来办理这个案子。

        而出乎意料的是，秦王立刻报出醒尸出现的位置来：“第一次是城外百里处的乱葬岗，两晚后又出现在城西东榆林巷，再有就是前日的地牢里。”

        “伤者约二十人，已经在医铺内了。”

        穆庭玉问：“那前两具醒尸，你们可有抓到？”

        秦王苦笑道：“若我们能有办法抓住，也不必请众位仙长来了。”

        “但是你们将这醒尸身首分离，”穆庭玉侧目看向棺木道，“这倒是误打误撞了。”

        元苓潇看向楚星霁，提议道：“我想先去医治伤者，楚师兄你们设阵如何？”

        “好，先去医铺看看，”楚星霁点头赞同，转头对秦王道：“还请秦王殿下带路。”

        秦王连忙道：“众位仙长请随我来。”

        “等等，”

        而这时，立在房柱旁的隋观突然开口：“我要看这名死囚的簿案。”

        秦王一怔，询问道：“仙长急着看吗？簿案都存放在大理寺内，您若急需，我差人去取。”

        隋观默了一瞬，似乎有些犹豫不定，房柱后的陆听澜走出来道：“那就劳烦王爷，直接让人送去医铺好了。”

        ——他的视线穿过周遭众人，直直望向秦王，而手里却不觉捏紧了衣袖。

        “这样也好，”奇怪的是，秦王毫无波澜地对上他的目光，似乎视他这张脸为陌生人，态度无所变化，“还是仙长思虑周到。”

        秦王招来一侍从，从怀里递出一枚亲印交给他，又安排了两辆马车。

        此时长夜已尽，朝阳东升，若是往日，繁华的京都早就开始准备早市了，可县衙对面的房屋皆是紧闭房门，街道上一派萧瑟。

        陆听澜只是这么一打量的功夫，前面的马车已经坐满了人——穆庭玉出门在外也是少爷脾气，率先第一个登上马车；楚星霁好脾气地让了他，先请元苓潇上了马车，然后自己才上去。

        “……”

        陆听澜呆在原地略一迟疑，隋观从身后与他擦身而过，跃上了第二辆马车，然后侧身朝他伸出了手，示意他上车。

        身后的秦王也出声道：“仙长，请吧。”

        陆听澜垂下眼，没有拂去隋观好意，伸手搭在对方手臂上，借力上了马车上。

        他本以为在马车里，三人会是一路沉默，而秦王却是十分健谈，已然是将近日京城的情况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乱葬岗无人管理，又是偏远，那邪崇不知何时现的身，只袭击了过路一人，接下来本王想着让人着手埋葬那些尸首，仙师可否指点一二？”

        陆听澜本是怕露馅，不敢和秦王有太多接触的，而眼下秦王对他这般陌生的态度，反而十分奇怪；他心中疑虑重重，不敢贸然开口，而隋观竟然难得话多起来，只是出言并不多好听：

        “没有什么指点，”隋观回道，“坟岗死尸众多，战乱瘟疫死者无数，因怨气横生而成醒尸并不奇怪，秦王若是有心，还是多关心百姓，减少生怨吧。”

        秦王被他的话一噎，仍旧是风度翩翩：“仙长说的是，本王记下了。”

        医铺内本就地方不大，除去外面坐诊的地方，医铺只有两三件屋子，那二十名被伤的人就都挤在这儿。

        伤者年岁相差不少，有因伤口疼痛躺在床上呻吟不止的老人，也有大哭的七八岁稚儿，屋内嘈杂，空气又混浊不堪，元苓潇不禁皱起眉，先着手医治了几个伤口溃烂的伤者。

        “王爷，”侍从匆匆赶来，将一本卷宗奉上：“这是那死囚的簿案。”

        秦王接过后先是自己翻过看来，才递给隋观：“仙长请过目。”

        隋观垂眼翻阅时，穆庭玉也凑过去看，一眼扫过三个大字，不由得出声：“谋大逆？”

        穆庭玉疑道：“这人是谋反的死罪？”

        “非也，”秦王连忙解释，道：“此人原先是工部的员外郎，在监修陵寝时，克扣了不少金银，犯了死罪。”

        “八字没有问题，”这本簿案关于之前那名死囚的内容不过几页，隋观细细看完，还给了秦王，道：“醒尸出现是有规律的，每隔两晚便出现，今日必须布完三个拘灵阵。”

        “三个？！”

        “一个拘灵阵就得半日，”穆庭玉扬起眉，上下打量他，道，“你还想布三个？”

        隋观瞥了他一眼，道：“醒尸怨气缠身，很有可能会影响周围，不下阵如何去抓？”

        穆庭玉撇嘴哼哼道：“那三个拘灵阵，来得及吗？”

        他话音刚落，医铺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痛呼声，楚星霁在门口看着内里混乱，心下也不太好受，道：“元师妹，需要留下一人帮你么？”

        白色襦裙的年轻姑娘束紧了衣袖，祛除伤口腐肉时动作利落，面不改色：“不必了，我一人可以，你们还是抓紧时间布阵吧。”

        楚星霁这便回头，对穆庭玉道：“若是我们分开，在醒尸出现的三个地点来布阵，应是来得及。”

        “乱葬岗多尸骨，祛除阴气布阵耗费大量灵力，”楚星霁道，“我可以去那里……”

        “我去，”穆庭玉抢先道：“我带了不少法器。”

        “……”楚星霁见他从衣袖里掏出不少法器，暗叹青云宗财力，妥协了：“行，那就你去。”

        “我去东榆林巷，就让小师叔祖他们俩——”楚星霁一回头：“他们俩人呢？”

        陆听澜路过医铺存放草药的柜子时，悄悄往其中注入些许灵力。虽说他现在法力不如从前，但聊胜于无，至少能增强这些草药的用效。

        而当他转过身时，冷不丁地看见隋观沉默地站在他身后。

        对面的人不知道站在那看了陆听澜多久，将他的小动作都尽收眼底，出声道：“就算你灵力再多，也不该是这么用的。”

        陆听澜哑然，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有些许的紧张，低声道：“至少对伤者有点用吧。”

        面前的人停顿一瞬，似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善心太过，并不是什么好事。”

        陆听澜茫然抬头，他觉得刚刚那句话的口吻有些熟悉，但隋观依旧是少言寡语的模样，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看了他一会，就转身离开了。

        就算是连青朔那样淡漠少语，应该还会再说他几句吧……陆听澜目光停留在隋观的背影上，忍不住想，连青朔还在金銮池等他回去吗，还是已经回到岁暮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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