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无情抬起手臂，顿了顿，看看左右两只手，然后放下没有持剑的左手，用持剑的右手轻轻将沈仙卿拢进臂弯，打横长剑，压在沈仙卿的后背上。
沈仙卿顺势靠在无情的胸前，双手抱住无情，却是放声哭得更厉害了。
无情不动了，也不出声，等待沈仙卿哭完。
过了好一阵子，沈仙卿渐渐收了声。
他低着头，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弄脏你衣服了。”
无情道：“没事，还哭吗？”
听无情提到这丢脸事，沈仙卿红了脸，摇摇头道：“不哭了。”顿了顿，请求道：“不要让我爹娘知道。”
无情道：“为何不说实话？”
沈仙卿道：“死得安心，总比死得不安心要好。我听人家说，还是要人死而瞑目的，要不然，缺德。”
无情道：“那你呢？”
沈仙卿道：“我是活人。”
无情点点头。
沈仙卿动了动。
无情将手臂松开。
沈仙卿从无情的怀中退出。
对这拥抱，两个孩子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只不过，有此一遭，二人的交情更深了。
无情负剑而立，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沈仙卿道：“无情哥哥啊，你比我大啊，你不喜欢这个称呼？”
无情道：“没有。”
沈仙卿抹了抹泪痕，抽了抽鼻子，笑问：“那我以后也这样叫你，行吗？”
无情点头。
沈仙卿抬头看看被风吹动的木叶，看看天色，说道：“到用饭的时候了，我先走了。”
无情点头。
沈仙卿道：“那我明天还来哦。”见无情又点头，微微一笑，转身而行，走出三步后，扭头道：“我会赔你衣服的。”说罢，跑着离开了。
沈仙卿将自己打理一番后，奔进了饭厅。
沈夫人只瞧了一眼，便瞧出儿子眼圈是微红的，明显是哭过一场，心说：“难道被揍了？不至于吧。”问道：“仙卿，你眼睛怎么回事啊。”
沈仙卿低头看着碗，说道：“我把少庄主的衣服弄破了。我怕他用剑砍我，我就先哭为敬，他拿我没辙，就放过我了。”
沈夫人与夫君对看一眼。
沈静轩摇头好笑。
夫妻二人并未怀疑儿子说谎，实是因为他们儿子真有这种机灵劲儿，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沈夫人没料到是这么个理由，无奈、好气、又好笑道：“你可真本事啊，江湖上可没人敢动无情山庄的人一分一毫，你居然敢撕人家衣服！”
沈仙卿狡辩道：“不是撕的，我跟他闹着玩儿，一不留神，拽破了。”这才抬起了头。
沈静轩这时问夫人，道：“夫人，我听说无情庄主父子痴迷剑道，从不玩乐，是真的吗？”
沈夫人道：“虽是传言，八成是真的。”
沈静轩指了指自家儿子。
沈夫人道：“还能怎么回事，你儿子有本事呗！”
沈仙卿撅撅嘴道：“娘，嘲讽人是不对的。”
沈夫人瞪眼道：“敢跟为娘顶嘴？”
沈仙卿呵呵一笑道：“娘亲，得给人家赔衣服。”
沈夫人盯着儿子瞧了片刻，突然“扑哧”一笑，叹口气道：“那自然是要赔的。”
沈仙卿嘻嘻一笑道：“不过，不用着急。我约了他有空的时候去林家的酒楼吃饭，反正要外出，同一天去做衣服吧。”
沈夫人一怔，吃惊道：“你还约了他吃饭？”
沈仙卿重重点头。
沈夫人怀疑，问道：“他答应了？”
沈仙卿抬起下巴，挺起胸膛，得意笑道：“答应啦。”露出一副“你们瞧，我厉害吧！”的样子。
无情山庄父子两个孤僻、冷傲是出了名的。
多少人想跟无情山庄拉关系，连帖子都送不进无情山庄的门。
沈夫人为了请动无情庄主，更是献出了独门功法。
连日来，沈夫人在给无情传授武功的过程中已经领教了这位少庄主跟其父亲如出一辙的孤傲、冷僻的性情和对剑道的绝对的痴迷的感情。
她当真想不到，沈仙卿居然有办法令一心练剑的无情少庄主把习剑暂且搁下，答应跟他一起出去玩耍。
这太不可思议了！
她很好奇问道：“你怎么跟他商量的？”
沈仙卿道：“怎么商量？没商量啊，我就说，林家的菜好吃，一起去吧，他就答应了。”
这未免太简单了些！
沈夫人看向夫君。
沈静轩道：“我可没掺和这事。你俩天天往那少庄主处走动，为夫，为父，备受冷落啊。”
沈仙卿捂着嘴，嘻嘻笑道：“爹爹撒娇了，娘亲快哄，我不看。”说着，闭上了眼睛。
沈夫人瞟一眼含笑的夫君，沉声道：“都给我好好吃饭。”
转天，沈仙卿先沈夫人一步来到梅园。
他拉着无情道：“无情哥哥，昨天啊，我说我哭是因为把你衣服弄破了，怕你砍我才哭，等会儿我娘要是说起这事儿，你帮我遮掩一下啊。”
无情点头，随即问道：“我为什么要砍你？”
沈仙卿道：“外人觉得你不好相处，随时会拿剑砍人。这个借口容易让人相信。”
无情肃然道：“我的剑会杀人，但不是用来杀人的。”
沈仙卿担忧被娘亲撞破“计谋”，无暇理解无情的话，急道：“无情哥哥，你昨天那件衣服呢？”
无情道：“在屋里。”
沈仙卿刚要奔进屋里，骤然停步，问道：“我能进去吗？”
无情点头。
沈仙卿奔进屋里。
无情随之入屋，指点道：“屏风上。”
沈仙卿“哦”一声，跳到屏风前，将衣服拉下来，扯了扯，找到袖子，用力在袖子上撕开个口子，呼口气，咧嘴一笑道：“会赔你新的。”
无情没说什么。
沈仙卿环顾四下，见屋里跟以前的摆设几乎没有不同，问道：“无情哥哥，你没带自己的东西啊？”
无情道：“剑，衣服，银票。”
沈仙卿见无情今日又裹在黑衣服里，问道：“你的衣服都是黑色的吗？”
无情点头。
沈仙卿道：“你这么喜欢黑色啊。”
无情道：“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我自幼就是这么穿的。”
沈仙卿问：“那我赔你一件白的，你会穿吗？”
无情道：“会。”
沈仙卿又问：“红的呢？”
无情道：“会。”
沈仙卿笑问：“绿的呢？”
无情道：“会。”
沈仙卿越问越起劲。
“黄的呢？”
“会。”
“粉的？”
“会。”
“蓝的？”
“会。”
“呃嗯，蓝底金边大牡丹？”
“会。”
“高山流水？”
“会。”
“鱼跃龙门？”
“会。”
“那五颜六色，七彩斑斓，点金缀银，镶珠绣羽，百蝶穿花，流云广袖大长袍呢？”
“没人做这种衣服。”
“如果有呢？”
“不会。”
“为什么？”
“不方便。”
“哦，如果方便练剑呢？”
“会。”
“真的？”
“嗯。”
沈仙卿嘻嘻笑了，又哈哈笑了。
他拉起无情的手，摇晃道：“你真好相处！”
愉快的笑声传出雅轩，传进沈夫人的耳中。
沈夫人心道：“沈家这是要兴旺啊！”
半个月后，沈仙卿终于等到无情有了空闲，兴冲冲拉着无情冲上街头。
陪伴他们同行的是沈静轩。
看着前方手拉手的沈仙卿和无情，沈静轩的心情很好。
他希望两个孩子的友谊能够长久。
沈仙卿发现自家爹落后了，扭身招手。
沈静轩紧走两步跟上。
只听沈仙卿道：“无情哥哥，你看，咱俩一黑一白，并排走着，跟黑白无常似的，再加条链子，我爹就被咱们俩带走了。”
沈静轩的面色顿时一僵。
首富出街，自然受到关注。
周遭听到这无忌童言的人忍不住偷笑、窃窃私语。
沈静轩无奈摇头，心道：“有些事情，太早懂了也不好。”抬手轻敲儿子脑瓜儿顶，说道：“别什么话都乱说，大白天的，多不吉利。”
沈仙卿嘻嘻一笑，凑近无情的耳朵却用沈静轩能听到的声音道：“无情哥哥，大人都不喜欢听这些，明明谁都要死的，有什么好怕的，我回头偷偷跟你说黑白无常的故事。”
无情“嗯”一声。
沈静轩笑道：“你俩还真是道相同，很相投啊！”
沈仙卿却是抬手一指右手边的的铺子，对沈静轩道：“爹，李叔的铺子，你不去打个招呼吗？”
那铺子是一家玉器行，李家的玉器行。
老板是李容金，今日，恰巧在铺子里。
李容金见沈静轩来了，笑着迎上。两人算是发小，见了面自然热情。
李容金是一个红光满面，微微发福的锦衣中年人，看起来要比沈静轩大一些，但实际上比沈静轩小一些的。
寒暄之后，李容金将目光落到了面色冰冷，手持宝剑，看起来很不好惹却跟沈仙卿手牵手的很是亲密的无情的身上。
无情山庄名声响亮。非江湖中人也是关注的。
李容金听说了无情山庄和沈家的交往，惊奇、羡慕不已，此刻，虽然猜测这冷面少年多半是那无情少庄主，但不敢随随便便认定。
在他的印象里，江湖人都不是好相与的。
如果他一不留神惹了这位少庄主，要是因此而被揍，被杀，他只能去阎王面前说理去。
但跟阎王说的理能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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