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十章
第二天深雪先一步醒了过来。
睁着眼看了天花板一分钟让大脑彻底清醒过来，她才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向床下面。
太宰治好像还在沉睡中。
这还是深雪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毫不设防的样子。黑色的卷发柔顺地贴在额头和颊边，细密的睫毛盖住了平时波澜无光的鸢色眼眸，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
看上去总算是他这个年龄的普通孩子应该有的样子。
虽然深雪怀疑缠着那么多绷带究竟能不能睡好。
放轻手脚下床，整理好床铺之后，深雪打开门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这种地方自然不可能给她提供一间独立卫浴，在公共区域洗漱完毕后，深雪打了盆水，拆了新的毛巾牙刷和牙杯。
用能力作弊让一堆东西飘着回去，深雪打开了门，看到的还是闭着眼躺着的太宰治。
操纵着让盆子等东西落在矮脚柜上，深雪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
“醒了就别装了。”
少年没有反应。
“快点，带你去吃早饭，有蟹黄包。”
太宰治的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
“深雪小姐起得真早啊。”还带着点朦胧睡意的鸢色看向深雪，“早哦。”
“洗脸刷牙去。”
握住太宰治伸出的手把他拉起来，深雪推了推他，然后重新蹲下身开始收拾放在地上的被褥枕头。
默契地都没有提这一觉之后互换的位置，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和水声之后，两人走出了房门。
“喂！那个是我的！”
“先夹到的就是我的~”
自然不可能不叫上中原中也，但是和太宰治遇上的话，他平时算是稳重的形象分分钟都会崩坏。
看着太宰治把最后一个烧麦夹走，中原中也直接伸出筷子去抢。
深雪就看着两个人两双筷子都快晃出残影了。
“女士优先，对吧？”
没有犹豫，伸手一拨挑开相互掣肘的小木棍，深雪精准地夹住了被挑起在空中的蒸点。
“多谢款待。”
蘸着调料将小小的烧麦一口吞下，深雪放下筷子，双手合十行礼，宣告今日早餐的结束。
“诶~居然做渔翁吗——”
太宰治以目光谴责着她。
中原中也倒是没什么感觉，只要别是太宰治最后享受到就行。
“今天要去立墓……你有什么打算？”
深雪看向太宰治。
“为昨天那几个人？”太宰治托着下巴，手撑在桌面上，稍加思索了一番:“我还没看过擂钵街这边的丧葬呢。”
言下之意就是要一起去。
中原中也哼了一声:“他们又不是你的谁，你跟着干什么。”
“是深雪小姐的同伴的话，那就算我的半个朋友好了~”太宰治冲深雪意味深长地眨眨眼，“对吧？”
“多一个人去拜祭也没什么吧，多一份祝福也好。”
中原中也不置可否，反正太宰治只要别在这种场合下做什么出格的事就行。
……应该不会吧？
中原中也觉得太宰治在那种环境熏陶的情况下都能变成现在这样的烦人精，没准真的不会顾忌那点礼节。
和深雪交换个眼神，确认由她来看住太宰治，中原中也双手插兜先一步离开了这家小小的中华料理店。
说是安葬，其实并没有尸体。
虽然自中原中也加入以来会牺牲的成员就很少了，但他也从来不会带人去做收尸这种事。
在擂钵街生存本就是在战场上苟且，既然因为弱小而亡，那就让他们留在“战死”之地好了，中原中也也只会让墓碑记载下他们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而且也不会是什么正经的墓园，只是海边的一块公共墓地而已，这里也不知深埋着多少没有归所的人。
亲手在石碑上刻上七个人的名字，中原中也沉着脸把一个个碑立在了小小的土堆上。
这可能是他印象里同期死亡人数最多的一回了。
虽然在“羊”这个良莠不齐的大家庭里不可能所有人都让中原中也满意，但作为同伴的话，他不会看轻任何一个人。
他是“羊”的“王”。
深雪捧起一抔黄土撒在墓前算作送别，觉得有点不太舒服。
悲伤？当然不，弱者的消亡是必然，无论人类怎么进化，弱肉强食都是永恒的法则，更不用说里面还有一个人是她亲手送走的。
但是看着年轻首领脸上沉郁的颜色，她就是觉得碍眼。
为什么要在意这种人呢？他难道不知道“羊”的人不过是拿他当工具而已？
虽然严格算起来她也没有和那群人相处多久，但是这不妨碍她看到有些人狐假虎威时愚蠢的模样。
幼苗的根部已经开始腐烂了，又怎么可能成长为参天大树呢？
她还是更喜欢中原中也打架时那种神采飞扬的样子。
他拥有力量，他为了战场而生。
“羊”留不住他，他需要更广阔的版图。
“嘿诶——居然还有这种地方。”
太宰治悠闲地绕着外围转了一圈，正如他所说的，跟着来只是好奇而已，非亲非故的他不可能为了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难过，那些将会化成大地一部分的尸首还不如舒缓的海风让他感兴趣。
中原中也并没有打算让自己沉浸在失去同伴的怅惘里太久，最后对着面前高低不齐的身份证明鞠了一躬当作告别，抬起头，他还是那个恣意的王。
“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少年看向他的伙伴：“既然闹起来了，那不如给他们加把火好了。”
深雪笑着点头：“当然啦。”
太宰治左看看这个，右看看那个，无辜地举起手：“应该，和我没什么关系吧？”
深雪瞄他一眼：“做点恶作剧而已。”
“不想一起来吗？”
“嗯……”太宰治作沉思状：“听起来是很有意思。”
“先说好，我可不是为了‘羊’，”黑发少年露出恶质的笑：“所以我保留退出的权利。”
“本来也没指望你。”中原中也撇撇嘴。
中原中也的能力太过强横，也太过光明正大，完全不适合浑水摸鱼的任务，不然也不会让深雪去做。
带上太宰治，他反而会担心这个混蛋会不会突然背后捅刀子。
“好啦，那中也就先回去吧。”深雪伸了个懒腰，“今天天气很好呢，我就不回去了。”
“嗯。”
少年的王点点头，最后警告地看了太宰治一眼，转身离开了这片郁郁葱葱又充满不详的地方。
“恶作剧？”太宰治挑眉。
“对啊。”深雪十分肯定地回答。
二人现在位于擂钵街里一条商业街的小巷道里，狭窄到甚至无法并肩，所以只能形成太宰治站在里侧，深雪在外侧的局面。
个子稍矮的女孩完美隐藏于砖墙下的阴影里，靠着墙壁不时向外探头，太宰治则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个不知道想干什么的家伙。
港/黑首领暴动的余波并没有过去，往日也称得上人来人往的擂钵街现在则是没几个人在外面走动，剩下游荡的大多是不知道是心甘情愿还是迫于淫威的黑手党们，把擂钵街当成自己领地似的来回巡视。
深雪带着太宰治左拐右拐，避开了众多耳目才抵达了目的地，然后就这么等了十几分钟。
“哪有恶作剧不是事先准备好的呢。”
深雪把手伸进外套的口袋里，仔细摸索了一番，然后把手拿出来摊开：
“喏，你要哪个。”
掌心里躺着两颗小小的、被彩色塑料纸包裹的糖。
“……有什么区别吗？”太宰治垂首。
单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味道。
“就只有这两颗啦，”深雪捻起其中一枚，“好像是葡萄味和桃子味来着。”
“当然我现在也不知道哪个是哪个。”女孩似乎颇感有趣地笑了两声：“不是很有意思吗，你想要哪个？”
太宰治耸耸肩，拿起她手里剩下的那一个：“那就葡萄味好了。”
在晦暗的小巷里没有阳光，糖纸也就没有一般情况下反射出来的绚烂光彩。未知的外衣被纤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剥开，然后毫不留情地随手扔掉，露出里面藏起的秘宝——
“是紫色吧。”
太宰治端详着两指之间的半透明糖块。
“嗯……恭喜咯。”深雪嘴里含着糖，含混不清地说道：“我的是桃子味。”
太宰治想了想，还是将这颗糖扔进了嘴里。
香精构成的果味在舌尖缓缓弥散开来，比起他过去品尝过的各类甜食差得多。
“难吃。”
话是这么说，太宰治并没有吐出来，任由小小的糖粒在嘴里融化。
“是甜的就行了。”深雪不置可否：“反正没得挑。”
“哎呀。”短暂的偷闲并没有打断深雪对小巷之外的观察，略有些兴奋的表情出现在她的脸上：“来了哦。”
顺着少女手指的方向，太宰治稍微探出一点身子看过去——
五六个黑手党模样的人出现在了街头，中间围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
那是最近负责这片区域的港/黑干部之一，中村亮。
“为了等他？”
太宰治垂眸看向自己视线下的女孩。
“谁让他们明明是黑手党，日程却那么规律的。”深雪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糖果甘美的滋味似乎还残留在味蕾上，“而且地位还不低，不是正好……”
“拿来开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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