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三十一章
虽然曾一度在爱情的支配下做了一点出格的事，但是小松奈留并不是一个愚钝的人。恰恰相反，她立刻就理解了深雪的意思——
所谓的谣言纵然是胡编的成分居多，也仍然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他们的首领和深雪之间确实存在着一种超出青梅竹马和上下级的关系。
作为一个优秀的下属，正确理解上司的意图是一种本能。
让小松奈留感到犹豫的是在那之后更深层的意思：深雪，这位她的非直属上司，似乎是希望她把这件事告诉中原中也。
为什么？
如果中原中也真的也喜欢她的话，应该会感到难过和愤怒的吧？
小松奈留在决定和中原中也表明心意之前自然是好好了解过他们两个的关系的，但她也没办法估计到中原中也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中原中也是会选择放弃还是和他们难以揣测的首领开始竞争？小松奈留不认为抢先一步的太宰治会那么容易妥协，那么深雪到底想要什么？
她肯定是不希望自己和中原中也的关系崩坏的，可看样子也不是要和太宰治划清界限的意思。
她究竟想借着他人之手做什么？
小松奈留的日常从围着中原中也打转变成了寻找各种机会观察深雪。
这个也不过快二十岁的女性干部和口口相传的一样漂亮、恣意，和首领以及其他干部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手下的人虽不是多么和她亲近，提到她却也都是称赞的话居多。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私下里，她绝对是无可挑剔的优秀，除了有的时候喜欢把工作推给别人——基本上是中原中也之外好像也没什么缺点了。
他们的首领不怎么走出那扇办公室的大门，但是不妨碍小松奈留在整理过情报之后得出他们三个人的关系相当不错的结论。所以她也能理解为什么深雪那么说了之后，他们表面上也依旧只是朋友关系而已。
不需要成为情侣这种身份，他们的羁绊已经足够让人难以插足。
这让她更困惑了。
深雪其实是想将这层关系打破的吗？
这个想法太惊世骇俗——即使这是混乱与邪恶共生的黑色世界，那也不是能放在明面上随意说道的设想。
然而小松奈留也不敢亲自去找深雪将她的目的问得一清二楚，在纠结了一段时日之后，她就选择了将这件事彻底遗忘。
如果事实真的像她所猜测的那样，那似乎也没必要非要由她来做这个推手。
怎么说，她们也是情敌来着？
“……中也？”深雪挑了下眉梢，“怎么了？”
她现在正和中原中也在一家居酒屋的包间里，短暂地享受一下下班之后的惬意时光——之后还要赶回港/黑大楼加班。
中原中也此时看着她的目光实在微妙，弄得她不得不出声询问一下。
“这话该我说吧？”中原中也反问她，“你在想什么，最近经常走神吧？”
“啊……也没什么啊。”深雪立刻否定道：“可能没休息好吧。”
她会说“我在想小松那孩子怎么还没行动吗”这种话吗？
本来看着小松奈留好像对中原中也感情确实挺深厚的样子，她才选择给那个聪明的孩子一点暗示，期望她能做个正义使者的，但是也许是聪明过头了，她到现在都没能等到想要的结果。
“中也你也是注意力有点不集中吧。”深雪没有忘记继续补充自己的话，好让自己的否定显得不那么心虚：“上次有两份文件都弄错了。”
“……”这次轮到中原中也把视线移开了。
“哼~”发现不对劲的深雪立刻追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莫非是上次那位小姐……”
“不是。”
中原中也果断否定了她不怀好意的询问，有些烦躁地把自己的帽子拿了下来，狠狠蹂/躏了一下自己可怜的头发。
“这样……”深雪有点失望。
她还以为其实人家已经行动了，只是中原中也比较能忍耐呢。
“是不能和我说的事吗？”
中原中也没有回答，只是眼神飘忽地看着天花板。
他要怎么说？
让他心烦意乱的罪魁祸首正在他面前问着他状态不对的理由，而他根本没办法回答她。
“唉，中也居然也对我有秘密了吗，我好伤心啊。”深雪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
中原中也更觉得心烦了。
那绝对是他的错觉吧？
这样明显看好戏的人，毫不遮掩那仿佛要溢出来的坏水的味道，他怎么可能对这种人……
但是真的是错觉吗？
中原中也侧过脸看着坏笑着的青梅，咂了咂舌：“你想知道？”
“没有不想知道的理由吧？”深雪坦然说道：“那可是中也的秘密。”
“哈，我劝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好。”中原中也难得说出这样意味深长的话，“知道了可就没有装作没听过的机会了。”
“……这么严重？”深雪小声嘀咕道，竟然真的犹豫了。
中原中也看着她拧眉思考的样子，扯了扯嘴角。
可能他真的是笨蛋吧，蠢得没救的那种。
要不然也不会觉得这样子的深雪竟然有点可爱。
“啊啊，干嘛非要我做选择题啊，我最讨厌这种问题了。”深雪放弃似的趴在了桌面上，“你爱说不说吧，我不管了。”
“……蠢死了。”
不知道是在说谁，中原中也轻嗤一声，站起身把帽子重新戴好，然后弯腰揉了下那乌黑的发顶。
“我去结账。”
“好~”拖着尾音应了一声，深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麻烦了啊……”
不过小松奈留本来就是个备选项，既然人家不愿意行动，那就只好让她主动一点了。
“没办法嘛，谁让我自作自受呢。”深雪拿出手机，给某个阴险男人发了条消息。
走到收银台和中原中也会合，深雪扯了扯他的袖子：“呐，中也，我们去逛下旁边的公园吧，来的时候我有看到。”
“啊？”中原中也歪头瞟了她一眼，“你知道现在桌子上的文件堆得多高了吗？”
“那种东西不是‘咻’地一下就解决了嘛，”深雪鼓起了嘴，“就十五分钟。”
“我保证把自己那份又快又好地处理掉。”
“啧。”中原中也看了眼时间，“十分钟。”
“成交。”
刚刚入秋的横滨仍然残留着夏天的味道，温和的晚风带着若有若无的花香拂在人的脸上，将所有白日的燥热都吹到了旁处。
“真舒服啊。”深雪感叹道：“而且还没什么人，真是适合饭后散步的时间。”
“啊。”中原中也应道，很明显他的心情也不算坏。“有点太过舒服了。”
“嗯？”深雪疑惑地看着他。
这可不像中原中也会作出的发言。
“我想抽根烟，”中原中也有点心虚地看着远处大概是孩子堆起来的沙堡，咳了一声：“就一根。”
“……可以哦。”深雪点了点头。
橙红色的火光随着“咔哒”一声亮起，烟草特有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
轻轻吐出一口烟云，中原中也说道：“你想说什么？”
或许是被烟草染上几分低哑的声音萦绕在耳边，深雪揉了揉耳朵，觉得有点痒痒的。
“一定要现在就说吗？”她的视线也随着他的看向那个不怎么精细的手工作品。
“时间很紧啊。”中原中也又吐出一缕薄雾，朦胧了他的眼神，“你总不会说，只是来散步的吧？”
“那就先不要想着工作了嘛。”深雪撇嘴，“港口黑手党又不会因为缺了这点时间的工作就破产。”
中原中也轻哼一声：“所以回答呢？”
“有话要说哦，很重要的那种。”深雪走到了秋千架下，挑了蓝色座椅的那个坐了下来，“所以中也也要认真听呀。”
“……”中原中也靠着秋千架的柱子，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
就是让她快说的意思了。
“嗯……突然说这种话还有点让人害羞呢。”配合地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深雪抬眼看着他，“中也——”
“我喜欢你。”
“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中原中也没有回话，也没有动。
直到明灭的红色烧到了他的指尖，瞬间的炙热感让他将烟头扔到了脚下，然后用力踩了两下。
“……是我想的那种意思？”
港口黑手党干部低下头看着一直仰头等他回应的女子，眼中的蓝色沉沉。
“是哪种意思呢？”深雪狡黠地眨眨眼，“中也心里的意思和我的意思是一样的吗？”
“你这家伙……”中原中也咧开嘴角，“这种时候也要这么差劲吗？”
“说的是啊，我这个人一直都很差劲。”
面前笼上了阴影，深雪直视着中原中也背光下显得晦暗了不少的眼睛，说着似是自嘲的话：“太过分了，所以我也没打算原谅过自己。”
一手抓住秋千的铁链，一手捏住深雪的下巴，中原中也眯起了眼。
“那我就不客气了？”
未散的云雾漂浮在夜色中，明黄色的灯光在男人不算太宽广的背后散开，将一切都变得虚幻了起来。
深雪合上了眼睛。
干燥的、烟草味道的吻。
一触即分。
“真是温柔啊，”深雪勾起了嘴角，“原来中也是草食派的吗？”
“……多嘴。”
中原中也捂住自己的嘴，肉眼可见的绯色在灯光下异常明显。
闷笑了两声，深雪睁开了眼睛。
通透的碧色映着金色，带着复杂的情绪看着他。
“但是……对不起呀，中也。”
“……什么？”中原中也蹙起了眉。“别告诉我刚刚只是开玩笑的？”
“不是哦，”深雪摇摇头，“喜欢中也这件事当然是实话。”
“那——”
“我只是，喜欢的不仅仅是中也。”深雪轻声说道：“中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中原中也僵住了。
“……太宰那家伙？”
深雪点头。
什么叫上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狱？
中原中也只觉得兜头的冷水浇下来，让他那颗刚刚炽热起来的心凉得彻底。
“所以这才是……你真的想说的话吧？”中原中也咽了下口水，“太宰他，也知道？”
“他当然知道。”
深雪一脚轻轻蹬了一下地面，让秋千小幅度地动了起来，似乎这样就可以将尴尬的气氛荡走一样。
中原中也哑然。
太宰治知道，意味着什么？
——他选择了纵容。
“你们两个……”中原中也哽了一下，“真的是……”
“无法无天？恣意妄为？”深雪喃喃道：“随便吧，怎么样都好。”
“我只是想告诉中也这件事而已，至于中也怎么做我都不会有什么意见。”
随着秋千晃动的速度一点点降低，沉默依然滞留在两人之间，似乎这样就能将刚刚的对话抹去一样。
“该回去了。”深雪说着，从秋千上站了起来。
越过中原中也，她无声地走向寂静的园外。
中原中也又伫立了几秒，等他转过身，只看到了空无一人的公园。
微风吹起了一点草屑，秋天的凉意悄无声息地渗进了横滨的土地。
“混蛋……”中原中也磨了磨牙，“两个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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