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充满福气的彩虹面
说是要大办满月酒，但胤禛的人缘并不大好，所来宾客远没有昭宁想象的多，自然或许也是因她来的太早，这场子还没热闹起来。
昭宁没乘高车轩轿，侍女也只带了夏采一人。
四福晋御下有方，治家颇严，连门房也极有章程，见昭宁衣衫简素又是汉女打扮也赔笑如常，通禀了内院后，让小厮、丫鬟依次将人领了进去。
昭宁进了内堂，刚巧胤禛也在，他正叮嘱乌拉那拉氏，除长辈厚赐外，不可多收旁人重礼，此外给人的回礼也不能厚此薄彼，都须一样才行。
说完听有女客拜访，便要回避，谁知回头却见是昭宁，微微怔愣下勾起一个清浅的笑模样，“五妹来了？怪道都说皇玛嬷疼你，当真不假，竟还纵你出宫。”
昭宁笑着向他福身，“康淑和十四都不能来，那总要派个代表来见见小侄女嘛。”
四福晋与侧福晋李氏也都笑盈盈地上前来，昭宁叫了声“四嫂”，犹豫了下是叫小嫂子还是什么，最后还是对着李氏道了句“侧福晋安”。
四福晋含笑点头，“五妹妹安。”
而李氏则屈膝行了个礼，“五公主吉祥。”
李氏今日是着意梳妆打扮过的，当真是皎如皓月，艳若桃李，一颦一笑间直让人挪不开视线。
难怪日后是以“齐”做她的封号。
这在满语里是“俏丽艳丽”之意，她当之无愧。
昭宁本着颜控的天性，结结实实多看了好几眼，倒把李氏看得有些心慌，偷偷理了理鬓发，生怕自己妆发上哪点不合宜或是错了规矩。
胤禛道：“你既来得这样早，正好陪着福晋们说说话。”
昭宁收回视线，拦下他，“四哥不忙着走，康淑和十四托我带了贺礼来。”
这礼物往来当属后宅之事，素来是由福晋打理的，只是毕竟是自己同胞弟妹，胤禛便停了脚步，“他们俩倒是有心了。”
胤禛心里也大体清楚送的什么，胤禵的贺礼九成九是由额娘备下的，左不过是些项圈一类的物什，而康淑年纪尚小又不曾得过什么珍稀赏赐，想来就是送上自己亲手打的珠络等玩意儿。
他甚至都已打定主意，若是康淑送了自己的首饰玉佩等物，那定是不能收的。
但转念一想，又怕引得康淑误会。不若让乌拉那拉氏备下新的以作还礼？
他脑中正盘算着，却见昭宁从宫女手上接过食盒，将里头的瓷碗捧了出来。
昭宁笑道，“他们说了自己可穷得很，没什么能送小侄女的，又想着之前的洗三礼他们也未送贺礼，便想着亲手做一份‘洗三面’，讨个好意头罢了。还说了，一礼充二回，四哥别见怪。”
这面就是他们俩那日亲手做过的“彩虹面”，面条寓意“长寿”，洗三时吃洗三面也是祝愿婴孩长命百岁，如今这上头还不伦不类地撒了一把桂圆红枣栗子这类喜果，这好意头都满的要溢出来了。
胤禛看着昭宁，“让你费心了。”
这主意肯定不是那俩孩子能想出来的。
昭宁笑笑，“哪里用我费心，他们一回生二回熟，想了主意又一块儿做面，我可从头到尾都不必费心劳力。”
虽是她想的，可这会儿她却不想在胤禛卖这个乖，为抱这条金大腿添上一分筹码。
昨日太后循着旧例，备下了赏赐，等着今日命人送来，康熙那边亦是如此。这都不用他们多么上心，只消吩咐一声自有底下人准备，定是一丝差错也不出的。
皇家枝繁叶茂，这并不是他们头一个孙女儿/重孙女儿，也不是最得宠的，如此行事很是正常。
她没想到的是去了永和宫，听到德妃亦是让掌事姑姑按照规矩备下贺礼，并替胤禵也备一份。
这小格格却是她的亲孙女儿，也是胤禛头一个长到满月的孩子，但也只是“按照规矩”。
那情分呢？
昭宁顿觉胤禛说自己“六亲缘薄”或许并不是什么矫情之语。
他满月起就养在佟佳皇贵妃处，一直寄人篱下，与生母不亲，十二岁时孝懿仁皇后薨逝，他才回到永和宫一年，又因赐婚而搬出皇宫，算下来他也只有刚出生后那不记事的一月和最后短暂的一年是在母亲身边。
而且依他的面相和性情，十四对老八都比对他亲近，更不用说康淑还在怕他，鲜少往来。
于亲情一事上，他是真的一无所有。
也是真的可怜。
昭宁那一瞬间，没有再站在一个后来者的角度上，仰望这个历史的胜利者，而是忽然很想让他知道，除了自己这个别有居心想讨好他的便宜妹妹外，他还有弟弟妹妹是在真心想着他。
“他们才是真的辛苦了，我可不好意思腆着脸居功。”昭宁笑道，“这粉色是用荷花汁子和面，还是康淑亲自去御花园里摘的，小半池子都给揪秃了，惠妃娘娘知道后说了她好久。”
前几日康淑将永和宫牡丹花摘了个精光的事胤禛是知道的，自然也知道他们在永和宫里热闹做面，那时他刚领了皇阿玛的训话准备出宫，隔着墙都听到那明快的笑声。
不须看，就能想象到里面是怎样的母慈子孝。
是他没有享受过，只能想象的画面。
胤禛垂着眼，看着那碗面好半晌，直到昭宁手都端酸了，他才慢慢笑了起来，“他们有心了。”同一句话，却是不同的情绪。
“拿碗筷过来。”他吩咐道。
胤禛对人对己都规矩极严，在饮食上则恪守三餐时辰，其余时候绝不吃东西，此刻却破了戒。
下人们收拾好案几又备了四份碗筷，昭宁却说不吃，“我还留着肚子吃别的呢，这福气还是由你们这做阿玛额娘的代领才好。”
这面是在胤禵上书房之前和好，虽说是等着临出宫才下锅煮的，可这一路行来又说了这会子的话，已经有些坨了。
胤禛依旧吃得开心，甚至顾不上什么“细嚼慢咽”的养身之道，还因吃得快，吃出了一脑门的汗，哪还有之前那稳重内敛的模样，分明还像个孩子。
昭宁恍然想起，他如今也不过十八而已，当真还是个少年呢。
四福晋端的是大家风范，举止娴雅，“早就听闻这面是连皇阿玛都称赞的，今日能尝到这色香味俱是一绝的面，还是托了几位弟弟妹妹的福。”
她又道，“五妹妹果然蕙质兰心，常有巧思，之前的姜汁糖和酸枣糕我们吃着极好，还未多谢你。”
之前的酸枣糕，有五盒是被老五老十拿走，其余的便是在当晚被胤禛拿走了，他当时说是“侧福晋产后难眠，福晋操劳家事亦难安枕。”
昭宁还以为他只是找个借口替自己解决这堆了满屋的酸枣糕，毕竟凭他谨慎小心的性格，应当不会给府里人吃，可没想到
“嫂子们吃着欢喜就好，回头我让人把这些食谱方子都拿来，到时想吃就让下人们做就是了，也方便。”昭宁见他们吃完了，让夏采递上了自己的礼单。
饶是四福晋见多识广也被吓了一跳。和田玉如意两柄、金福寿挑牌一块、足金莲花纹平安锁一只。这礼别说是给小格格做满月礼，就是送去给哪位和硕公主过生，都不显简薄。
“五妹妹这礼也忒厚重了，都是自家人，闹这些虚礼作甚。”四福晋说着将礼单递给胤禛，让他过目拿个主意。
胤禛扫了一眼，又抬头看看昭宁，了然一笑，“收着吧，她这是觉得拿澄月做幌子心里不安呢。瞧你这样子，怕是连宴席也不想用吧？”
昭宁微微一惊，“四哥你也太聪明了，那让我抱抱小侄女就”她立着食指中指，比划了一个“就地快溜”的手势。
胤禛无奈又纵容的笑笑，“只三点，一是带上府上的侍卫，护卫安全，二是最迟申时就要回宫，三是，切莫惹事。”
昭宁哪有不应的，重重点头，“放心吧四哥，我一定不惹事。”
之后她看着那店里被砸到横七竖八的桌椅板凳，还有仰倒在地连喊饶命的几人，心中完全不虚。
她可没食言，不是她惹事，是“事”非要来招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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