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假期的最后一天，是个反常的好天气，原本拂面的寒风都被日头晒得暖烘烘的，惬意的让人想扑进风里，在铺满阳光的书桌上打盹。
昨天夜里外婆打呼，吵得楼温四五点才睡着，又赶上陈敏早上要去医院做产检，八点不到楼温就被来来回回的动静彻底吵醒。
现下家里没人，楼温坐在书桌前将检查完的寒假作业一一装入书包，桌面一下空出了不少地方，时间也才十点过，不用急着去做菜，她便随手从被堆到角落的课外书里拿起一本，单手撑着头向书看过去时，每个字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窗外的风吹得书页哗哗作响，楼温只觉眼皮沉重得很，头失去支撑垂落时，又勉强睁开眼，换了个趴着的姿势。
将要阖上眼前，她瞥见了正被风翻页的那本书里的一句话。
“我为了给自己这动辄晦暗的心情打气，便背了一首记得不太真切的诗给自己听：“我即使走入死亡阴影笼罩的山谷，也绝不畏惧任何灾祸，只因有你与我同在……”可这些诗句，终究也不过为我徒增一片空虚。”
她在脑中默念了两遍，还未分析出其中意思，便沉沉昏睡了过去。
她陷入一个冗长的梦境，梦里的她掉落在了一片布满荆棘的森林，周围是会把人吞噬的黑暗，只有森林的尽头有微光闪烁，她光着脚踩在荆棘丛上，不停地向那束光奔去。
手臂被树枝划破，脚底被荆棘刺穿，疼痛被恐惧驱赶，她只能向前跑，一直跑。
终于在伤痕累累之后，见到了那束光。
那是一个废弃的黑色电话亭里亮着的一束光。
没有人光临的电话亭还在响着电话铃声，就好像一直都在等待着她接起那个电话。
可她靠近，电话铃声又忽然停了。
诡异的氛围，令她不敢踏足电话亭内，转而换了个想法，预备绕到一旁可以借到光亮的角落避避，又怕打扰到什么看不见的鬼怪，于是放轻脚步，屏住了呼吸。
偏生一阵怪风，不如她的愿，裹挟着她向电话亭而去。
就要撞到电话亭玻璃门的刹那，门先行开了，风也停了。
就像太阳一样温暖的光洒满了她一身。
她跨过浅浅的门槛，踏入了电话亭，玻璃门也随之关闭。
倏忽之间，电话亭像有什么植物开始疯长，爬满了电话亭一侧的玻璃，在屋顶垂下细嫩的枝条，枝桠间还有无数等待开花的花苞。
电话又一次响了起来。
楼温接了起来，电话那端异常安静。
“喂，你好。”
楼温先开了口，那边还是一样的沉默。
“你好，请问你找谁，有什么事吗？”
依旧没有应答，只有风吹过的声音掺着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喂？”
连声的询问之后，给予回复的依旧是寂静。
“打错了吗？莫名其妙的。”得不到回应的楼温挂断了电话。
她再抬头重新端详起电话亭外的植物，枝条叶络看起来像是月季，不知道花开起来是什么样的。
她靠在了玻璃上观察起外围仍是青绿色的花苞，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花苞似乎比一开始小了一圈，她刚将指尖贴在了玻璃上想要比较一下，万物却突然开始破碎，就像流沙一般向四周溃散。
下一刻，她也像坠入了一片深海一般，即使努力伸手想要碰到上方触目耀眼的光，也依旧改变不了不断下坠的结果，只余黑暗慢慢地将她蚕食殆尽。
“叮铃铃……”
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越来越响。
楼温从倦怠中睁开了眼，没有什么森林，也没有什么电话亭。
原来是她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电话铃声还再响，楼温揉了揉脖子，拿起手机，是王语嫣打来的。
“温温！我倒完时差补完作业了，速速和我一起出门呼吸安淮市区的新鲜空气！”
听着王语嫣迫不及待的声音，楼温很是佩服，假期里王语嫣被然姐带去了国外旅游，前两天回国还和她喊累，现在又是元气满满的，精气神可真好啊，不像她，趴着睡个觉都像耗尽了所有力气。
“今天恐怕不行，现在应该都下午了，我再去城里逛街，估计都赶不上末班公交车回家。”
半开的窗户仍有微风吹进，但只有将窗帘掀起小角的威力，已然吹不动桌面的书了。
书页正停留在自己闭眼前看到的那一页。
“你说什么胡话呢？”王语嫣疑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现在才十点半。”
“嗯？”楼温合上书本的手一顿，她睡着时都已经十点过了，做了那么长一个梦怎么可能才过了十几分钟。
当她将目光转向桌上另一角的闹钟，时间确切地停在十点三十二分。
“不会是你学习的专注度已经到了可以忽略时间流逝的程度了吧，也太恐怖了，活脱脱就是小说里的修炼天才啊。”
王语嫣假期除了旅游外还沉迷起了男频的玄幻小说，看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甚至在“博览众书”后脑补能力也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
眼见她又要开始自行发挥想象，为避免第二天开学她和身边同学过分夸大化，楼温连忙否认：“当然不是，我只是趴在桌上睡了一觉，以为过了很久。”
“这样啊……”对面语气明显带了点遗憾，转而又回到了正事，“温温陪我逛逛街嘛~反正作业都做完了，假期都最后一天了也该放松一下了，求求你了~”
“好吧好吧，哪里见？”楼温还是败给了王语嫣的撒娇。
“就安医大附一院门口的公交站见吧。”
“好。”
晌午时分，楼温赶到了公交车站，王语嫣在另一头似乎已经等待多时，戴着耳机懒懒地靠在车站的广告牌上。
“阿团！”楼温喊了一声，王语嫣没有应答。
猜想是周遭人群太过喧闹，王语嫣耳机声音开得比较大所以没听见，怕突然出现她身边吓到她，楼温便用手机发了消息，而后走到了她身边，轻拍了她一下。
还是没反应。
楼温这才发觉，王语嫣是睡着了。
只好用重力推了推她，她这才睁开了迷蒙的眼，半睡半醒的看起来十分疲惫。
“你没事吧。”楼温赶紧扶住了她。
她虚弱至极，倒在了楼温怀里，楼温吓得就要抱起她冲进身后医院，下一秒，她又睁开眼“咯咯”笑了起来。
知道自己是被耍了的楼温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在她额头轻弹了一指，有些生气地训诫：“不许拿生病作恶作剧。”
“好啦好啦，不逗你就是了。”王语嫣牵起了楼温的手臂，“我发现了一家超好吃的粤式早茶店，就在我们上次去的商场四楼！我妈还给了我信用卡，让我随便怎么请你都可以，她报销。”王语嫣拍了拍胯间的小包，俨然是个大款的模样。
“今年我爸妈不收我压岁钱了，还是我请你吧。”楼温挣出手臂，反握住了她的手，手心是凉的却满是汗，楼温诧异地看向她，“你手怎么出这么多汗？”
王语嫣摆了摆手，“出国太久对国内天气没什么概念，就穿得多了点，谁能想到今天这么热。”
楼温看她裹着一件到膝盖下的羽绒服，还围了好几圈长围巾，和周围人相比确实厚重不少，就连附近等车的老大爷穿得都没她多。
“很热的话，要不去厕所脱几件？”楼温指了指医院，见王语嫣摇头拒绝，她又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或者拉开外套？”
王语嫣还是拒绝：“算了，我们先去商场吧，我们到店坐下时候我脱了外套就好。”
“也行，那我们快走吧。”
当时的楼温并不知道，王语嫣不是因为怕热才出的汗，而是因为疼才出了一身冷汗，就连出国旅游的说辞也是假的，一整个假期，王语嫣是在充满消毒水的病房里度过的。
进了商场，直奔四楼，不巧的是赶上饭点，有不少人等着排号，楼温和王语嫣只好拿着号码牌等在店外。
百无聊赖之际，两人便有开始聊起天来。
楼温翻着空间，想起假期里并没有见到王语嫣有发过任何说说，便问了一嘴，“你去国外都没见你发什么照片。”
“我拍照技术比较烂，也没什么好发的啦。”王语嫣靠在了楼温肩膀上，“反倒是你，寒假过得还ok吗？我不在的日子里有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出去玩玩之类的？”
“还行，没怎么出门。”楼温将长了许多的刘海分到了耳后，假期里没出门，连头发没去剪。
“唉，也是，我不该问的，楼温的假期不用多想那一定是在发奋图强。”王语嫣长叹一口气，目光转向侧脸，凝视许久才又开口，“温温我发现你更适合露额头欸，要不留个长发吧，等我们高中毕业再一起去烫个长卷发呀。”
“长头发洗头会有点麻烦。”楼温从小学就一直都留着短发，一开始也是因为陈敏工作忙不像呆在奶奶身边有空给她捯饬好看的发型，所以就给她剪了个方便打理的短发，久而久之楼温也就习惯了，她很少打破自己的习惯去做出改变。
余光瞥见王语嫣有些失落，她又改了措辞，“那我试一试吧。”
“我打包票，温柔挂的长卷发绝对适合你！”王语嫣又重新挂上了笑脸，黏黏糊糊地沾上了楼温，和她一起翻看着其他人发的说说。
看了一圈没见什么有趣的，楼温点了刷新键。
最新一条，是李未发的。
一张桌上堆满各式禁止早茶点心的图，看起来聚餐的人还不少，定位正巧也在楼温他们所在的商场。
“这就是我们要吃的这家欸。”
“楼温？！王语嫣？！”
和王语嫣声音一齐传入耳中的还有李未激动的声线。
楼温的目光也从图片配文“班委小聚。”移向李未处。
他周围站了四五个人，有段景、有余嫣然还有些五班的熟面孔。
还有正从餐厅门口一前一后走出来的阮思思和林过，不知是巧合还是必然，阮思思和林过还都穿了藏青色的牛角大衣。
那些人里，楼温一眼看到的只有林过，但也仅仅只看了一眼，她就垂下了目光，有些习以为常的失落再次占据了主导权。
他们真般配。
“a14，请您用餐啦。”前台机械的女声适时响起，楼温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终于等来一个光明正大的逃离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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