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楼温没料到和林过的会面会来得如此迅速。
她拨开头纱，朝林过微微一笑，“你也来凑热闹？”
林过回过神，也示以一笑，目光全然放在她身上，“是啊，来看看。”
应答过后，是短暂的沉默。
人群喧嚣依旧，两人于嘈杂中一齐开口发问。
楼温：“你要喝奶茶吗？”
林过：“你要处理一下伤口吗？”
又一齐回答。
楼温：“我没事。”
林过：“先不用。”
两人都被这不太统一的默契逗乐，扑哧笑场。
“还是先和我去处理一下伤口吧。”林过目光移到她的腰间，又飞快地看向别处，声音也低了几分，“流血了。”
本还算自然的楼温也被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氛围弄得有些无措，腰间原本麻木的疼痛在被关注之后得到了无限放大，“嘶…好像是有点疼。”
“附近有家便利店，应该有酒精棉签。”林过往前走了几步，为楼温开出一条道来，“先去把伤口消消毒吧。”
再度投身人潮，两人逆着人群所向前穿行，狭小的间隙被见缝插针的路人不断加大，他们之间的相隔也慢慢变成了一个人，两个人……
楼温仿佛看到了高一那次喊楼活动的重现，也是在人群喧闹中，隔着灯火悠悠，渐行渐远。
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她和林过之间好像永远都有无法靠近的距离。
恍惚的一秒，她停滞了脚步，周围各式灯笼好似带了重影一般，灯火阑珊，人声鼎沸中，林过忽然转过头来，寻找起身后的她。
那一刻所有的嘈杂纷扰都被清移，人来人往也都不过是转瞬幻影一般，灯火重影叠叠绕绕，林过向她而来。
少年眉目俊朗，趁着灯火辉煌，印得一身光华无双，耀眼异常。
楼温的心跳如擂鼓阵阵，清晰可闻。
一步、两步。
空气中混杂的汗味、炭火味、孜然味被逐渐靠近的淡淡茶香所覆盖，就像是茶园刚择的第一波新芽，留香清然。
但很快又被横冲直撞的煎饼味冲散。有人马上将要插进他们之间缩小的空隙。
“楼温。”
林过的手擦过掀起的衣角，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
闯入的路人，转了方向，没入人海。
停在原地的楼温和林过之间的距离已被拉得格外近。
楼温低头看向抓着自己的那只手，肌肤相触，她能感觉到林过手心微微沁出的汗意，他抓得很紧。
意识到太过亲昵有些唐突的林过，又稍稍松了手。
将要分开的瞬间，楼温反抓住了他的手腕，指尖勾带起的头纱相隔其间。
手心和手腕间隔着的头纱一角，感官被放大到纹路都可辨别描绘，如隔帷幕两侧遥遥相望，可见又不可见的朦胧被拉到了极致。
楼温并未抓牢，林过轻轻一挣，她的手就脱离了。
他有这样拒绝的反应，楼温也都能预想到，相比较失落，更多的还是“果然如此”的豁然和“还需努力”的鼓励。
本想安静地故作平常地收回手，还没来得及往下放，就被再一次地握住了。
这一次隔着头纱手心相接的是，林过的手心。
超出所有预想之外的，牵手。
楼温脑中混乱不堪，满脑子充斥着各种和“牵手”有关的信息，拼命冷静却只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和头纱丝线的每一络走向。
“走吧。”他往前带了带楼温的手，见她没动，又加了句，“人多，怕你找不见我。”
“奥。”
明明是她蓄意亲近，到最后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的却也是她。
那条路并不长，林过牵着她从花天锦地的热闹集市走到寥落巷尾。
身边行人慢慢变少，烟火喧嚣也逐渐消散于身后繁华，花灯的斑斓彩光也远去。
路灯越来越清明，于繁茂银杏枝叶间投下清冷白光，落满一地斑驳倒影。
林过依旧没有松开手，楼温就这么被他牵着，跟了一路。
两人沉默无言，无聊之中楼温看向地上影子，黑色一团紧靠在一起，不仔细辨别倒真有点成双成对的意思。
不知不觉看了一路，直到便利店自动门的“欢迎光临”播报响起，她才挪开了目光。
便利店里没什么人，只有两个店员，一个在收银台收拾关东煮，一个蹲在地上整理货架。
听到有人来，收银台的那个先望了过来，轻轻扫了一眼，最后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又了然地挪开了目光。
估计心里想的是——又是一对小情侣。
楼温还是不太习惯他人直接的揣测，于是主动挣开了手。
林过扭头看向她，似乎在等一个解释。
楼温朝收银台微微扬了扬下巴，“有人在看。”
林过恍然，“是我冒犯了，你先去休息的地方坐一下吧，我去买酒精棉签。”
“我还是自己去买吧。”
楼温欲往里头货架走，林过又拦住了她，“好好去坐着，等我。”
收银台的那位嘴角已经遮不住往上翘了，这样的对话和行为确实是很难不会被错认为小情侣。
为防止更多令人浮想联翩的剧情的发生，楼温还是选择了屈服，乖乖坐到了休息区等待着林过。
“你好，请问酒精棉签在哪里？”
“这里，刚刚不小心挡住了，不好意思。”
“没事。”
安静地只剩各类电器运作的便利店里，几声询问过后，又响起了收银扫码的滴滴声。
“您好，还有什么需要吗？”
“再要一份关东煮。”
“好的，一共25元。”
“谢谢。”
楼温看向收银台方向，林过正一手端着关东煮一手攥着酒精棉签和创口贴慢慢靠近。
“你饿了？”楼温转回头，“他们家关东煮闻着是很香。”
林过没接话，将关东煮放在了楼温面前的空桌上。
“给你买的。”他在楼温旁边座位就势坐下，拆开了一根棉签，对着棉签上的标识环朝上轻轻一折，管中的酒精便都渗入了另一头，“你手太冰了，吃点热的。”说完，他将折好的棉签递给了楼温。
“谢谢。”楼温接过他手上的棉签，她说不清此刻到底是怎样的心情，有点窃喜又有点失落，窃喜的是他细致入微的温柔对待，失落的是这一切亲密接触都是靠自己的别有用心所换得。
她知道往后会有很多这样的时刻，她会开心会高兴会激动，但也会伴随着对自己不良居心的厌恶和辨不明他情之所向到底是真正的自己还是伪装出来的自己的失落。
当她伸出那只手时，她就已经走上不够清白的喜欢之路，也该做好接受最后被拆穿的结果。
等到那一天，就连她过往那些真挚的喜欢，也注定不会被人所相信了。
想得有些失神了，手上力度也没轻没重，棉签一时往下重重一摁，“嘶—”
一听到她疼的动静，林过忙掀开了她的头纱，往后扭头看向她的伤口。
“还是我帮你抹吧。”没等楼温拒绝，他就又拆了根棉签，“你往外挪挪。”
楼温往椅子前坐了坐，但方向仍旧是不对，林过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掂了两指，隔着短衫轻轻往外带了方向。
指尖离露出的腰极近，细微的挪动都变得格外分明。
“咳。”林过轻咳了一声，“你别乱动了。”
楼温僵着不敢再有动作。
修长的手撩起头纱拢在楼温肩头，棉签带着凉意轻轻点在了伤口，刺痛感一点点加深，楼温不自觉地往前躲了躲。
突然温热的带着一层薄茧的粗糙触感从腰间传来，惊起楼温一阵颤栗。
因为她躲，他也下意识地去伸手将她“抓”了回来。
“对不起。”他飞快地松开了桎梏着楼温腰间的那只手。
楼温看向他认真抹药的侧脸和微红的耳尖，半开玩笑，“你摸都摸了，不会不负责吧？”
林过继续手上动作，起身从桌上拿起创口贴，撕开包装，小心地贴在了伤口上，创口贴的狭小位置自然容不住一只手，贴的时候手背又难免擦到她的皮肤，“行啊，我一定负责到底。”
楼温知道林过为人，当然也不会怪他，本只是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却没料到林过顺着回答反让对话地走向了更加尴尬的地步。
一时静默，两人都看向店外夜色，有微风吹动树影轻摇，似有沙沙声入耳，拨动人心弦。
“我开玩笑的。”楼温咬了口还热乎的关东煮。
“我知道。”林过垂眸，摆动着桌上的棉签和创口贴。
“不过……”楼温放下了牛肉丸，“也不全是玩笑话。”
“不是玩笑话？”林过摆动棉签盒的手突然一滞，盒子顺着桌面滚落到了地上，轱辘了两圈最后停在了楼温的脚边。
楼温弯腰想去捡，林过也低头，一个猝不及防就撞到了一起。
“你没事吧？”林过第一时间揉了揉她的头。
楼温捂着痛处，“这下有个忙你是必须帮了。”
林过没有一丝犹豫地答应下来，“我肯定帮。”
“你都不问是什么忙吗？”
“怎么？楼温还会坑人了？”对面人忽地笑了起来，眸底一片清朗，映着她的样子。
楼温也被笑意感染，“当然。”
“那我还真有点好奇是什么忙了。”林过撑着下巴看向她，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也没什么。”楼温看向他，戳了戳手机屏幕上亮起的江城大学录取通知书照片，“就是开学那天想请你帮我搬搬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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