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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55章


楼温知道那三句话是林过的安慰,看着三根仙女棒燃烧殆尽,她擦掉了眼泪,与自己和解终究是个难题。

        “走吧。”她趁着林过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拿过了林过拎在手里的她的鞋子,抖落脚掌黏上的沙子,再套上鞋子,头也不回地向原路折返。

        “不看看日出吗?”林过在她身后喊。

        她鞋里进了沙子,走得不太舒服,踩出一串深浅的脚印,听到林过的喊声才停了下来,她知道夜色中林过并不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但仍挂上了个笑。

        “等下次吧。”

        等下次我真的能放下心里的恩怨,我一定毫无顾忌地奔向你,和你一起等待海平面上升起的打破静默的那一缕破晓晨光,再将所有爱恨坦荡尽诉。

        再开车回到安淮时已经是清晨五点过,两人的车刚停在路口,就撞见了早起的谢教授。

        他在楼温奶奶家门口徘徊着,眼神不时瞥过院墙上攀满的爬山虎。

        直到林过和楼温下了车迎面走来,谢教授才将目光转移到了他们身上,“你们这一晚上是去了哪儿啊?”

        这一下被盘问,林过才想起来,这一趟旅程太过冲动,他们俩甚至都忘了和家里人报备,难保家里人昨晚是如何遐想,林过连忙解释:“我们去了临滨,去看了海。”

        谢教授点了点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打量个不停,最后露出个满意的笑来,“看海是个浪漫的好去处。”

        楼温在一旁安静听着,没介入两人的谈话,直到她摸到了口袋里院门的钥匙,才抬眸看向了眼前的谢教授。

        “谢老师要进来坐坐吗?”楼温插入钥匙,拧了两圈,推开了小院门。

        面对楼温的邀请,他有些受宠若惊,“我可以进去?”他重复了一遍,像在跟楼温确认又像是在反问自己。

        “您毕竟是奶奶的老朋友。”楼温打消了他的疑虑,将他请了进来。

        谢教授踏进小院后,林过也想跟着进来,在门口踌躇,还没来记得开口询问楼温,就被楼温堵了回去,“我单独陪谢教授逛逛。”

        “那我……”他原本期待的眼神一下暗淡下来,没精打采地耷拉着。

        “快回去补觉,等你醒了我再单独请你来做客,还给你尝尝好喝的花茶。”楼温笑了笑,“只给你尝。”

        林过这才重新恢复了神采,“好,我这就回去,马上睡觉。”

        清风拂袖而过,熹微晨光从街道的另一头蔓延而来,他从中跑去,直至消失。

        谢教授在小院子里逛了两圈,将每一处都细细查看了一遍,最后才进了屋。

        因为收拾整理房子里的旧物件,所以屋内摆满了大箱子,没什么能方便落脚地方,除了摆着奶奶遗照的柜子旁的一块小角落还空着,柜子里存放着奶奶多年前的东西,楼建新特意嘱咐过要等他来一起收拾的,楼温不敢轻易打理就干脆放着没动了。

        楼温从客厅搬过两张凳子,又从附近拉了个更高一些的椅子当作茶几,给谢教授倒了杯茶,摆了上去。

        谢教授没喝,他从进门就盯着奶奶的遗照没移开过眼。

        “兰芝。”他红了眼眶。

        意识到楼温还在后,又低头用衣角擦了擦沾上眼泪的眼镜,“抱歉,失态了。”

        “谢教授,对面那栋别墅是你的吧,地址也是特意选的对面吗?”

        谢教授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那天早上,楼温终于知道了关于仇兰芝和谢玉树的全部故事。

        他们一起长大,但却有着截然相反的家庭观念,谢玉树家里一心想要供个读书人出来,一家人勒紧裤腰带也要给他凑足学费,而仇兰芝家里却觉得女娃娃上学没用不肯供,于是她小学没读几年就被迫辍学干农活去了。

        兰芝是个勤快好学的人,虽然被迫放弃了学业,但渴求知识的心从未熄灭过,她每天割完猪草收拾完家里的活,就和玉树一起躲在晚上点灯的富户人家墙角蹭着微弱的光亮补习功课,直到玉树去市里中学上学的那一天,她失去了可以每天补课的人。

        本来两人还约定等玉树上大学的那天,她也跟着去城市里做女工,攒钱找机会上学。但不曾想就在玉树考大学的那最后半个月里她连跟着玉树去城市的机会也失去了,她被家里许给了隔壁村的一户没见过面的庄稼汉,就因为彩礼给了两头牛。

        人人都说那汉子老实,会干活,是个适合过日子的人,兰芝没听,她走了一天路,赶到了市里,绕着玉树的学校转了三圈,她看见穿着干净衣裳的姑娘结伴从校门口出来,最后也看见了一众人群中唯一认识的谢玉树,他被人群簇拥着,说说笑笑地走在和她相反的方向,而她孤零零地穿着缝补过很多处的旧衣裳,灰头土脸地站在原地看着玉树越来越远。

        大概是从那一刻起,她相信了家里人劝她的那句话——玉树那是有大出息的,和你是两条道道上的人,你和他是没可能的。

        她嫁去了隔壁村,玉树只赶上了喝喜酒,和道上一句恭喜。

        后来玉树读完了大学留在学校当了老师,兰芝的日子过得虽算不上富贵,但平平淡淡的,勉强也能将就。

        直到兰芝的丈夫出了事,一家的顶梁柱倒了,兰芝的苦日子也开始了,期间玉树多次想帮她,都被拒绝了,兰芝是个要强的人,她宁愿一个人拉扯着孩子长大,也不愿意麻烦别人。

        再后来,被拒绝了多次的玉树也不再敢打扰兰芝,只是偶尔从别人口中打听兰芝的消息。

        谢玉树一生未曾娶妻,原因有二,一是为了数学,二是为了仇兰芝。众人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因为仇兰芝是他一生无法广而告之的秘密。

        爱吃学校小笼包是因为和她曾经做得很像,把养老地址选在她家对面是因为想要能在最后岁月陪在她身边,哪怕相隔一条街,远远看着就也足够。

        不过,他终究没能等到这个机会,甚至连最后她是否还怀有一丝往日情分都已无从可知。

        他们总是在关键转折点懦弱,所以才会一生都在错过。

        谢教授离开前,最后回头看了眼站在花架上相送的楼温,时间恍惚又回到了兰芝每月送他去上学的时候,兰芝也是这样站在藤架底下,安静地看着从门口经过的他离开。

        他脱下眼镜,眼前是模糊一片,再重新戴上,兰芝已经消失,站在眼前的是楼温。

        “能告诉我兰芝长眠在哪个地方吗?”谢教授抿了抿嘴,布满岁月痕迹的一张脸上,眼神却格外清澈。

        “松园墓场。”楼温指了个大概的方向,“就在那边不远,开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谢谢。”谢教授躬了躬身,重新迈着蹒跚的步子,离开小院,走向了楼温所指的方向。

        谢教授的身影从小门消失的刹那,楼温也看到了对面倚墙而站的林过,中午的阳光直直打在街上,他往屋檐投下的阴凉处躲了躲,却还是没能躲过刺眼的阳光,皱着眉正要再往旁边挪挪,一抬眼就和楼温对上了视线。

        “是不是该轮到我了?”他嘴角微勾,也不再躲在阴凉地,就等着她的邀请。

        “门这不是开着吗?”楼温转身走进了屋子,心里盘算着家里那套最好看的茶具该用了。

        茶是奶奶小院里栽的茉莉晒得,刚打开茶罐就能闻到香味,再煮上一壶后山的山泉水,热水那么一滚,入口格外清甜。

        林过喝了一杯还觉不够,正准备和楼温讨要第二杯,楼温的手机电话响了。

        是楼建新,他单位临时加班一时半会儿来不了,就让楼温把奶奶柜子的东西也一起收拾了,不用等他了。

        看着一屋子的大箱子,她有些头疼。

        “怎么?要帮忙吗?”林过放下了杯子,环顾了一圈散落各处的箱子,大大小小有十几箱,一个人估计够呛。

        搬家公司过一会儿就要来了,楼温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那麻烦你了,帮我一起收拾一下这排柜子。”

        “小事。”林过捋了捋并不存在袖子,打开了柜门。

        柜子里面东西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放在最外边的是一个铁质饼干盒,喜庆的红漆掉了大半,楼温掀开盖子,入眼是一沓老照片,第一张就是楼温高中入学第一天在校门口拍的照片,也不知道奶奶是什么时候洗出来的,第二张是楼温初中运动会时候的照片,第三张是楼温参加演讲比赛的照片。

        那一盒子照片都是楼温,奶奶按照年龄的顺序排得很整齐,有楼温对着生日蛋糕许愿的,有捧着鱼缸的,有笑得露出一口缺牙的,还有坐在摇摇车里的,每个阶段奶奶都替她保存得很好。

        楼温鼻子一酸,又盖上了盒子,将东西轻轻放入纸箱里,继续埋头收拾。

        林过没说话,轻轻摸了摸楼温的头,给她递上了包纸。

        “你的口袋怎么总是能变出各种东西?”楼温抽了一张,又递还了回去。

        林过笑着接过,“这叫有备无患。”

        楼温恍然大悟,“所以大街上看到哭泣的女孩子更方便抓住机会递一张是吗?”

        林过思索了会儿,坦白道:“以前确实会心软上前给她们递纸。”

        看到楼温蹙了眉,又立马接上,“不过,现在不了。”

        在柜门和纸箱拘起的狭小空间里,他又往前了半步,屈膝半蹲在楼温面前,视线避无可避。

        “你应该知道原因吧?”他眼底荡漾着笑意,明明是疑问句却说得比肯定句还坚定。

        温热的呼吸混杂着茉莉花香,她好像踩中了林过的陷阱,一时竟有些意乱情迷。

        涨上脸的灼热提醒她必须要逃离了。

        “我去拿——”

        “砰——”

        她起身太急,一头撞上了柜门,动作太大,撞得柜子一斜,突然从不知道哪儿掉出了本《新华字典》。

        楼温和林过面面相觑,捡起字典翻看了两页,纸张泛黄,看起来年代很久远了,其中还留有不少奶奶的笔迹。柜子里的老东西楼温多少是有些印象的,唯独这本突然出现的字典楼温在奶奶身边呆了那么多年都从未见过。

        “奇怪。”楼温小声嘀咕了句,将头伸进了柜子里,柜子第一层的上面居然还有个暗格,楼温将暗格拆了下来,里面是空的,大小正好够放下字典。

        一本字典被奶奶藏得这么隐秘,楼温直觉这本字典的秘密应当只有谢教授能解开了。

        楼温将字典先放在了一边,“先收其他的东西,这本字典等谢老师回来再说。”

        谢教授是在晌午过了才回来的,搬家公司早已经把小院的东西全都搬了个干净。

        他有些怅然地望了望那扇门,直到拐回家中,才发现楼温和林过坐在沙发上等待了他许久。

        “我想,这个可能会是您想要的。”楼温起身将一本字典递给了他。

        在两位小辈期待的眼神下,他翻开了第一页,泛黄的纸张上是他格外熟悉的字迹。

        “在“谢”字的那一页。”

        又在楼温的小声提示下,他翻到了他姓氏的那一页。

        那里夹了一张纸条,写着一个成语——芝兰玉树。

        是她当年和自己请教的第一个成语,包含了她和自己名字的成语。

        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肩膀的颤动和眼角湿润还是出卖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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