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从贪恋的怀抱中抬起头，她刚想问林过是请了几天假，余光就瞥见了林过身边的一大一小的两只行李箱。
“你这是？”她指向行李箱，有些不可置信，“你是辞职回来了？”
林过在南城会有很不错的发展的，不管是林过的朋友还是楼温的朋友，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
但他对此好像并不在意，仍旧带着温和的笑，边笑还边抬手拂散楼温头发上的落雪，“南城不下雪，也见不到我的心上人。”
楼温鼻子一酸，说话也带了哭腔，“你傻不傻……”
林过见她眼眶都红了，着急忙慌地又把人拢入怀里，“我不傻，我是回来创业的，我想开个工作室做一款我自己的游戏。”
生怕楼温不信似得，他又从背包里翻出了一沓文件资料，一样一样和楼温解释起来：“这是我做的市场调研报告，这是问卷分析，这是受众分析……”
“你什么时候开始做的？”楼温翻看了几页，资料准备得很充分，不像随便糊弄人。
“很久之前就有这个打算，但真正让我付诸实践是在你从南城走后。”他叹了口气，“你知道吗？你那天走了以后，我才发现那家我认为最好吃的小吃摊其实也没什么好吃的，穿着拖鞋的房东大叔也没有那么有趣，南城这座城市也并不能给我归属感，能让我真正想要呆下去的城市是有你在的城市。”
四周是皑皑的一片白，路灯的光打在眼前人的身上，他的发梢还沾着雪，说起情话来磊落光明。
那一刻，所谓降低期望值的方法又失效了，楼温觉得她好像可以再多一点期待。
经过几个月的筹款立项，赶在了他们毕业的前两天，林过工作室于2019年6月28日正式成立，工作室成员主要是林过他们寝室四人以及林过线上撬来的一位关系不错的画师，工作室地址定在了距离市区有点远的一栋租金便宜的郊区小别墅里。
对于毕业那天的印象，楼温只记得很匆忙，各种等待办理的手续和流程让她跑了一趟又一趟，学士服闷在身上一点也不舒服，部门学弟学妹们轮着给她送了好多束花，她抱都抱不过来，找她合照的人也格外多，具体都和谁拍了照片她已经想不起来了，唯一记得的是，最后合照的人是林过。
她特意跟学妹借来了拍立得，在周遭乌泱泱一片攒动的人海背影中摁下快门，和林过相视笑着留下了毕业合照，那张照片一直被她保存在钱包夹层里，直到分手那天，她不小心弄丢了钱包。
那天除了是毕业典礼外，还是李行简和姜可榆求婚的日子。
求婚的地址就在林过他们工作室，他们一行人忙完毕业典礼就又匆匆赶去了办公室替李行简装扮求婚现场。
以为是来参加毕业聚餐的姜可榆，一推开门就被人戴上了头纱，好友排着队给她送上玫瑰，一群人跟在她的身边，陪着她顺着遗落的玫瑰花瓣到了最上一层的露台，她的男主角在她最爱的歌《athousandyears》响起时出现，四周灯火明亮，李行简掏出戒指，单膝跪地。
“你愿意嫁给我吗？”虽然练习过无数遍，但真正问出口还是无可抑制地过于激动了。
姜可榆捂着嘴已经哭得快说不出话，点头如捣蒜般，“我…我，愿意。”
一旁围观的吴温柔和楼温也被真情时刻打动得不行。
“希望我将来被求婚的时候放的是《beautiful》。”吴温柔一边擤鼻涕，一边戳戳楼温，“你呢？想过用什么了吗？”
楼温看了眼站在几步外灯光映照下举着相机拍摄的林过，忽然想起了当年在文科教学楼偷偷看他打羽毛球的时光，那时大课间的广播里只会播一首歌，一直一直未曾变过。
楼温有了答案，“应该会是《一生有你》吧。”
吴温柔将用过的纸团塞进了吴可星手里，转身又重新抽了张干净的纸，“原来你喜欢老歌？”
楼温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她并不是偏爱老歌，而是因为那首歌陪她度过了很长的一段胆小鬼时光。
拍摄完毕，林过关上了相机，“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吴温柔偷笑，“我们在讨论求婚时侯放什么bgm，楼温想要的是《一生有你》哦，你可得记住啦。”
林过看向楼温，“《一生有你》？”
楼温被他认真求证的眼神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随便找了个借口转移话题，“你快看看待会儿聚餐吃什么！”
她从来不敢设想和林过共度余生的未来，那对她来说太过遥远，是个像气泡般一触就破的的美梦。
但她如何也没料到，比起被求婚或是结婚来临更早的居然是她主动拿出了嫁妆钱给林过。
林过工作室的第一款游戏是以林过个人账号上连载的《出逃》漫画为背景制作的一款同名剧情向解密探索类的恐怖游戏，游戏开发制作虽然累人，但总体都还算顺利，游戏一测二测三测也收获了不少内测玩家的好评。
好不容易快到了游戏宣发公测阶段，大家都满心欢喜等待游戏上线的时候，投资人却撤资了。
理由是一家游戏大厂放出了相同风格的游戏预告，小工作室和体系庞大、公司结构完善的游戏大厂相比明眼人都会觉得没有竞争力。
换句话说，投资人觉得这门生意没有钱途。
资金链的断裂，使工作室陷入了两难阶段，林过不想含泪放弃自己的心血，但在短时间找到新的投资人又如同天方夜谭。
他能做的就是带着策划案，一家一家地拜访各路资方，再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婉拒甚至闭门羹。
偏偏就是在这样紧要的关头，林过的爷爷突然旧疾复发没能抢救回来。
一个人在家的奶奶也因找不到爷爷，在半夜跑出了家门，最后失足跌落在了河里，由于是深夜，所以没有人发现冰冷的河水中有一位溺水者。
那天楼温刚下班就接到了林过的电话，电话那头只有呼呼的风声和车辆轧过减速带的噪音，林过很久都没吱声。
“怎么了？”楼温以为是他又吃了闭门羹，于是又开始同他打气，“万事开头难嘛，被拒绝了我们就再试下一家，总有人慧眼识珠的，待会儿我去工作室陪你一起再咨询几家意向，刚好最近我公司没什么大项目，我和人事成功调到了几天假，可以趁这几天帮你们一点小忙。”
依旧没有回应。
意识到不对劲的楼温轻声唤道：“林过？”
“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林过终于开口了，声音听起来格外疲惫，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随便说点什么就好。”最后近乎是在哀求。
楼温有些害怕，“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清河大桥，你别担心，我只是来吹吹风。”林过察觉到了她的紧张，还反过来安抚她的情绪。
“我马上到，你别挂电话。”楼温匆匆拦下了辆出租车，直奔清河大桥。
司机以为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车开得飞快，只用了十几分钟，楼温就到了目的地。
她从桥头一路找过去，最后在桥中间位置看到了林过，他席地坐在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背靠着护栏，脚抵着桥上绿化花坛的边沿，整个人被遮住大半。
那是楼温第一次见到如此颓废又狼狈不堪的林过，领带被扯得歪歪扭扭，头发也被抓成了一团糟，脚边还放着一沓被电脑包压住的资料，在猎猎风中上下翻飞。
林过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积极的，但今天萦绕在他身上的，却是截然相反的痛苦和失意，甚至让人觉得他真的可能下一秒就会翻身从身后的护栏一跃而下。
“我又被丢下了。”他抬头看向楼温，眼眶通红，“我爷爷和奶奶都走了。”
他哭了，楼温心里也随之一痛，“我还在。”她半跪在他身边，将他抱在了怀里。
他紧紧箍住她的腰，好像生怕她跑了，耳边传来他沮丧的低喃，“我只有你了。”
爷爷是因为林宏和才导致的气血攻心，爷爷知道林过从不肯向林宏和低头要钱，便打算他来出面向林宏和要点投资钱，好帮林过暂时度过难关。
林宏和拒绝了帮助自己亲生儿子的请求，他对早已成年的林过也早就没有了抚养义务，更何况他要再婚了。
爷爷未曾料到父子之间血浓于水的亲情竟会是如此的凉薄。
一时气急，导致了病发。
而奶奶则是因为阿尔茨海默症，她找不到她的林春生了，于是就去了他们曾经年轻时约会最常去小河边找人，随身带着的一本林春生写给她的厚厚的诗集不小心掉进了河里，于是她也跟着踩进了河里。
林过爷爷奶奶的葬礼是同一天办的，因为两位老人都曾是很优秀的教师，所以来送行的老人曾经的学生也很多。
林过打不起精神，很多流程都是楼温顶着异样的目光替他办好的。
也是那个时候，楼温才得知，林过为什么会说出那句——我又被丢下了。
林过的父母早都已经有的新的家庭和感情，林过是扣在他们中间的一个尴尬的存在。
离婚后，双方都没想带着他，是爷爷奶奶将他留在了身边。
而现在，他连爷爷奶奶都失去了。
楼温能做的也只是抓紧一身素净白衣，一言不发跪在灵前的林过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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