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恙兽
“上古之世，草居露宿。恙，噬人虫也，善食人心，故俗相劳问者云无恙，非为病也。”
三人逛到半夜，最后以叶千云玩累了而告终。
云晨睿找了间客栈安顿疲惫的两人，询问房间数量时，司夜沉默地扒拉着叶千云的手，叶千云便揉揉他的头对着云晨睿说她和司夜一起睡。
云晨睿闻言欲言又止，最后在她没心没肺的疲笑中败下了阵。
选完两间客房，叶千云匆匆打了个招呼便牵着司夜回房间歇下了。
夜深人静，镇外的山林深处传出阵阵窸窣响动，不一会儿，寂静小镇的地面就小幅度颤动，几声若有似无的尖叫后一切又归于静默。
一大早的叶千云就被房外的动静扰了清梦，烦躁地嘟囔着睁开了眼睛：
“谁啊？！大清早的跑来跑去……”
她揉着酸涩的眼睛做起来，另一只手在身旁漫无目的地摸索，却触到一片冰凉的被面。
嗯？小司夜呢？
她睡眼惺忪地下床洗漱，头还有点儿被吵醒的晕沉感：这小孩起的还挺早的。
收拾完了的叶千云去敲了敲云晨睿的房门，想叫人一起下楼吃早饭。
连敲了好几下也无人回应，她起床气上头，直接一把推开了门，然后同空无一人的房间面面相觑。
……
差点忘了，这人也是个早起的。
她默默合上了门，走下楼点了个简单的早餐。
“姑娘，您的包子和豆浆。”
店小二很快就将她点的东西端上了桌，叶千云撑着下巴，用筷子叉好一个包子，美滋滋地咬下一大口。
嗯⊙⊙！真好吃！
刚出屉的包子，大小整齐，色白面柔，看上去如薄雾之中的含苞秋菊，爽眼舒心，咬一口，油水汪汪，香而不腻。
皮薄肉鲜，轻轻一咬，鲜嫩肥油的汁水在你的口腔中炸开涌动，接着，红红的肉馅，鲜美的滋味，细腻润滑的口感，简直让人爱不释口。
她咀嚼几口然后不舍地咽下，又火速叉起一个急冲冲地吃起来。
这包子不仅色泽诱人、香气扑鼻，而且干脆爽口、五味调和，色香味形都独具特色。
叶千云开心得半眯着眼，满心满眼都是这美味的包子，不仅顾不上烫热的感觉，连那冒着热气的豆浆都腾不出半分精力去光顾。
突然她的邻桌坐下几个人，小声地交谈着什么，轻飘飘的谈话声若有似无地钻进她的耳朵，让她捕捉到一些字眼。
“听说了吗，昨夜又死人了？”
“哎，听说和前几次一样，死相恐怖极了。”
“据说心口处被挖了个大口子，整个心脏都被挖走了。”
叶千云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这都什么东西？
死人？
……挖心？
怪不得云晨睿一大早就见不到身影了，他肯定是趟这趟浑水了，真是爱管闲事……
她在心里暗自念叨着，慢慢觉得嘴里嚼着的包子都没有之前香了。
吃完第四个后，叶千云放下筷子，端起豆浆悠悠喝了起来。
喝着喝着脑子突然一转，吞咽的动作顿住：那小司夜去哪了？
她赶忙放下杯子，将店小二唤过来：“小二！”
店小二一边拿下肩头的白布一边往她这里赶来，白布放在桌上擦拭：“客官可是还有事？”
“昨夜睡在我房间里的小孩子去哪了？你可有看见？”
小二停下手下收拾的动作，做思考状。
“早上见过，跟在那位公子身后走了？”
公子？叶千云眨眨眼思考。
“可是昨天与我同来的公子。”
小二肯定地点头：“是。”
叶千云了然地道谢，小二腼腆地摆手笑笑，然后继续收拾，很快就把桌面恢复如初，去服务下一位客人。
叶千云撑着腮帮子陷入深思：小司夜跟着云晨睿出去干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她决定不再坐以待毙，拍拍手起身往外走：既然小司夜在云晨睿身边应该就没什么危险。与其无所事事，不如去找云晨睿玩。
她兴奋地挑眉笑出了声：挖心诶，一听就很有意思，怎么可以少了我这个看客，啊呸，不是，助力。
这件事闹得还挺大的，叶千云稍稍打听一番边顺着他人的指示来到了案发现场。
果不其然云晨睿就板着个脸站在那里，但是小司夜，小小年龄也一脸严肃地站在他旁边。
叶千云心里再次暗暗感叹一声：两人长得真的挺像的。
她悄悄地走近云晨睿，本来是想趁其不备拍一下他的肩膀给他一个惊喜的，鬼知道才走了几步，他就转头看向了她。
她朝他无趣地撇撇嘴，继续靠近，司夜一看到她平直的眉毛就舒展弯曲，笑着扑向她，脆生生地喊她。
“娘亲！”
叶千云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呢，双臂就下意识伸了出去接住扑过来的一大坨黑团子。
她借着力顺势把人抱起来，微微趔趄着后退几步才站稳。
司夜笑着激动地搂住她的脖子，先发制人：“娘亲怎么也过来了？”
本来打算质问他为什么跟来的叶千云一瞬卡壳，呆愣地望着他的笑容。
成功被他带跑了思维，后知后觉地回答：“来找你和云晨睿。”
不知怎地，叶千云总觉得她讲到云晨睿时这小孩眼里兴奋的光就黯淡了几分。
不过等她认真对望他的眼睛时，又看不出什么异常来了，她把这一切都归结为太早起精神恍惚造成的错觉。
晃晃头甩掉那些胡思乱想，然后用额头轻蹭他肉乎乎的小脸，嘟着嘴假装算账：
“出来玩也不叫我，哼！”
还不待司夜出口解释，云晨睿就绷着脸走到了她身边，皱着眉，一副不赞许的模样：
“叶姑娘，怎么到这来了？”
叶千云抬起头直视他，挑衅般挑起半边眉，却软着声音扮无知可怜，装模作样地询问：“怎么，这里我不能来吗？”
司夜同仇敌忾似的冷眼瞟他。
云晨睿不解地皱眉：他说话很凶吗？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把他当坏人一样。
他不得不放缓了语气，轻声细语地解释：“不是不能来，只是这里太危险了，我怕……”
叶千云却把人放下来，无所谓地摇头摆手，一边往里走伸着脖子观望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你别担心，连堕仙我都见过了，挖个心而已，我也不会害……害、怕的。”
话说到最后她就看到了那一大坨血肉模糊的“人”，赶忙退后几步躲在悠悠走来的云晨睿身后。
胃里止不住的难受，恶心感上涌，呕吐感加强。
不是她胆小，饶是再有胆子乍一看到那么一滩血肉也是会生理性恶心的。
她攥紧云晨睿的袖子，又止不住好奇地探头。
云晨睿余光瞟着她，见人无大碍后又继续打量那具尸体。
司夜紧随其后跟上来，冷眼旁观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的身躯，嘴唇紧抿，却又无话可说。
那人不仅心口处被挖了一个大口子，裸露出来的皮肤上也有很多规则的锯齿状伤痕，像是某种虫类的咬痕。
皮肤上紧黏着干透了的灰褐血迹，皮肉外翻，因为天热甚至还飞着几只蚊蝇。
空气中还飘着散不去的恶臭气味。
叶千云受不住地捏着鼻子，“这人怎么了？”
“应该是被妖兽挖心吃了。”云晨睿说着脸色不自觉凝重起来：“但……不应该啊。”
“啊？”
什么应该不应该的。
叶千云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他冷硬的侧脸。
“妖王栖梧早就对全妖界下个禁令，明确禁止妖类到人界造乱，所以说不应该。”
“但是那人身上的伤痕也确实是妖兽所致，再加上人们说的前几例相似的尸体，所以说应该。”
司夜阴恻恻地乜斜云晨睿，说。
叶千云略显错愕地扭头看向突然接话的司夜，投去打量的眼神：
年纪不大，见识倒不小。
司夜掩饰性地摸摸鼻尖，然后僵硬地看向云晨睿：“我说的对吧？”
云晨睿回望他，点头：“嗯。”
……
总感觉前几天还不太对付的两人莫名就背着她好上了。
叶千云玩味的眼神在两人间转换。
而云晨睿像是早已习惯般，见惯不怪地继续打量那具尸体，司夜则移开视线默默无视掉她。
“妖王栖梧不会轻易违背约定的，一定是妖界出什么事了。”
云晨睿收回勘察尸体的视线，明确地说道。
叶千云则是一头雾水：约定？什么东西？还有妖界不是归我们修罗族管理的吗？能出什么事。
司夜突然一言不发地攥紧她的手。
她的思绪被打断，低头望他，小团子也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千云以为他是害怕，毕竟自己活了几千年看到这幅画面都吓了一跳，司夜再沉稳也还是个小屁孩。
她善解人意地揉着他的头发，轻笑着哄他。
三人到其他案发现场看了看，云晨睿推算这只妖兽应该已经探好了点，认为此地没有威胁，所以不久后应该还会作案。
他沉声交代两人一定要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届时他自会去活抓妖兽，押回妖界向栖梧问清楚状况。
夜幕降临，三人用完餐后便各回各房休息了。
夜半三更时，睡得迷糊的叶千云突然听到屋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向来觉浅，很快就被吵醒了。
一边小声抱怨着一边揉着眼睛起身，不耐烦地睁开眼睛，然后就和黑暗中的司夜对上了眼。
我靠。
叶千云吓得心跳漏了一拍，她拍着胸脯换息，心有余悸地说：
“小司夜，大半夜的装神弄鬼是会吓死人的。”
虽然她也算不上人。
司夜撇着嘴牵她的手，小小声地说话：
“对不起啊，娘亲，我只是被吵醒了。”
叶千云刚想感慨一句同道中人，思绪一下又被屋顶上的动静吸引走了。
她抬头望向屋顶，正好错过了她腕间泛起的微弱光芒。
情急之下她就忘了自己法力尽失的事，直接催动灵力瞬移到了屋顶。
她刚在心中惊叹一句“我靠，法力恢复了”，就被眼前的景象辣了眼睛，再顾不上法力的事了。
屋顶上，夜风猎猎地吹动着云晨睿的衣袍，他冷着脸凝视身前爬伏的巨物。
那是一只无比丑陋的巨丑。
一节节的肉身缩成一团，嘴角的啮齿和毛须被浑浊的水液打湿，丝丝缕缕地黏在一起，纠缠不清。
它形似臭虫，长约半人高，通身鲜红，赤眼一对，肢四对，全身遍布细长绒毛，爬动颇速，蜘蛛之属。
正蠢蠢欲动地看着突然降临的叶千云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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