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寿宴
待越帝一一接见完身份较高的宗亲后，寿宴差不多也该开始了，越后便领着众人前往赴宴。
女眷中嘉和长公主身份最高，便正挨着越后下头，再是后宫妃嫔，妃嫔后方安置越帝的几位公主。
而云夕月的位置在嘉和长公主后方，因着嘉和长公主向来不与后宫妃嫔打交道，是以她与几位公主都不甚相熟，只客气地互相见了礼便罢了。
随着由远及近的几声通报，越帝带着太子走了进来，众人起身行大礼并恭祝越帝寿辰。
越帝亦是面带笑容，与嘉和长公主颇为相似的面容，今日显得格外精神奕奕。
越帝让众人起身，叫了开宴，于是越宫便里里外外地热闹了起来。
待众人用了些饭食，互饮过几杯后，便开始献礼了，最先的是越后和诸位皇子公主，再是嘉和长公主和云夕月。
云夕月献上的是亲手誊抄加注解的整整十册《越国图志》，越帝亲自拿到手边翻看，点头称赞道：“月儿这字真是越发地有长进了，比烨儿强得多。”
今日被越帝和越后连连奚落的云烨，此刻也依然一副厚着脸皮毫不在意的模样，显然被打趣已成了他的家常便饭。
而太子云煊则是望着献礼的云夕月，稀罕地露出了一个浅笑，目光甚至有些远超他年纪慈爱，他身旁的云烨瞥见了忍不住恶寒了一把。
越帝翻看着云夕月对越国许多风土人情的注解，无不用心详尽，皆因这大多地方她亲身去过也亲眼目睹过，其中便包含许多她自己的见解。
云夕月之所以送这份礼，一来是越帝素来对华城外的山水颇为向往，也热衷读游记，因此她将最时兴的内容皆加在注解里，好让越帝通过她的脚步和视线了解这些地方。
二来此举也正是表明，她已然将越国当作故乡，也热爱着越国的每一片土地，既是如此，她便迟早会归来的。
一时间，越帝也有些动容，叹道：“朕明白你的心思”
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好对外甥女多说些什么，而他即便不说，他的关爱云夕月也心领意会，回道：“望舅舅福乐安康。”
舅甥相对凝望，一旁的越后也颇为触动，拍了拍越帝的肩膀以作宽慰。
献完礼后，云夕月便退回了座位上，此时玉琅凑近她身旁，低声道：“郡主，奴婢打听到此次周国的凉王也会来为陛下祝寿，恐怕是为着您来的。”
云夕月点点头，没说些什么，玉琅便径直退回她身后。
云夕月沉默着望向大殿尽头，细细思寻着脑海中浅淡的过去的回忆，而关于这位凉王的也着实没有什么美好的记忆。
她也不明白为何周帝会让自己的这位“嫡子”万里迢迢来越国接她，不过却能够确信，此行她与凉王恐怕很难相安无事了。
不多时，越国众亲贵重臣皆献完了礼，便轮到外国使臣献礼祝寿了。
陈国自不必说，有成王楚元麒在华城，自然由他来代表陈国，献上的礼也皆是些奇珍异宝，彰显了陈国蒸蒸日上的经济实力。
同样是沿海国家，贸易往来频繁，越国与陈国自然是向来亲密，越帝也拿楚元麒当自家小辈一般，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与越国一向交好的还有西南的秦国，秦国使臣带来了秦帝的问候，并献上众多的名贵山珍。
秦国虽地势险峻来往不易，无论是经济还是军事皆比其余诸国差些，但若论物产丰厚，却是可以睥睨诸国的。
而柔然和高丽也派遣了使臣前来祝寿，但一个是重兵重武且多生事端的草原蛮族，一个是四处逢迎的微微小国，因此越国与他们并无过深的交情，双方只尽到了礼数罢了。
最后才轮到周国，按照越国的礼数，次序自然是越靠前越重要。
周国实力卓著，却被排到了最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越帝对周国越发地不喜，为着的自然是永宁郡主云夕月。
而周国这边若说没有不满也是假的，不过他们此行最主要的目的是接回云夕月，亦不愿多生事端，旁的暂且也能忍受。
而且越国与周国真论起来，差距也并不显著，越国傲视诸国的经济实力不是摆设，周国若与越国不睦，与越国断绝了来往，只怕自身先要遭到经济打击。
这也是周帝一直恼怒于嘉和长公主，却只敢从旁恶心她，终究未曾真正强硬地做些什么的原因，如今亦然，唯一能报复的，便是让云夕月回周国。
随着通报声落下，一英武挺拔的少年郎领着众周国使臣走上殿前，向越帝行礼。
越帝打量着男子，见他面容间犹见稚气未脱，但眉宇间戾气已成，一打眼便知晓是曾在战场上杀敌饮血的狠人。
越帝开口问道：“你便是周国的凉王？”
其实不只是越帝，众人皆对这位年少便因超群战功封王的周国皇子颇为好奇。
周国如今封王的皇子有四位，瑞王魏王凉王和齐王，其中只有瑞王和凉王较为特殊。
瑞王慕羲钰是周帝的庶长子，亦是周帝继位登基后的第一子，有祥瑞之兆，因此出生便得封瑞王。
而凉王慕羲辰是周帝第三子，虽为继后所出，但并没有瑞王那般出生便封王的荣宠，哪怕继后登基后，周帝也并没有对他另加恩宠，更不曾封为太子。
凉王这个封号，是因为他率军出征，短短两年便一举击溃了凉国军队，攻入凉国都城，拿下了凉国而得来的。
自此凉国并入周国，吞并了草原三分之一的地盘，因此凉王这个名号不可谓不出名，为周国百姓所推崇，亦为柔然人所痛恨。
毕竟柔然与凉国虽为两国，但祖上终究是一家，周国吞并了凉国，柔然当然觉得唇亡齿寒，对周帝和凉王恨得是牙痒痒。
听到越帝的问话后，凉王慕羲辰回道：“正是，此次我代父皇向越国陛下贺寿，顺便也将二皇姐接回家去。”
原本云夕月要回周国这件事一直只在暗地里流传，如今慕羲辰直接将此事过了明路，一时间大殿内颇有些议论纷纷。
虽然这也是应该的章程，云夕月要回周国自然是要找个由头并且公之于众的。
但慕羲辰话说得刺耳且有些挑拨之意，惹得越帝有些不悦，但他也一时犹豫着，觉得不好直接反驳慕羲辰，说云夕月只有越国一个家。
毕竟云夕月要去周国已是铁板钉钉，倘若将她与周、越的关系挑得太明，到时候她到了周国怕是会更难做。
最后还是二皇子云烨在云夕月的眼神示意下开口道：“表妹自幼长于越国，只怕对周国皇帝和凉王殿下都没什么印象了吧。”
他刚说完，云夕月便站起身来，道：“的确如此，只是身为人女，虽然我也的确应当前去看望一番的。”
说完她看向上头的越帝，不甚明显地微微颔首，她明白越帝是为自己将来的处境担忧，这才不愿与慕羲辰计较。
只是即便他们隐忍，周国那些人也不会安什么好心思，既如此那便敞开来说，她也并不畏惧让人知道自己的立场。
她对面的太子云煊也对她投以赞同的目光，他亦不认为对于周国这些人需要一忍再忍，更不用说帮云夕月开口的云烨了。
而云夕月的未尽之言在场众人皆心知肚明，此时嘉和长公主也适时地冷哼了一声，提醒众人都别忘了当初周帝是如何背信弃义的。
想当年靖亡之时，周国和越国也算是盟友，各自建国后也素来友好，嘉和长公主亦是为了两国继续交好，才远赴周国，嫁于周景帝之弟。
只是未曾想到，周景帝意外亡故且膝下无子，周帝侥幸得来了皇位，转头便嫌弃原配嘉和长公主是越国人。
不仅对嘉和长公主多番折辱，拖到不能再拖，才勉为其难地为其加封后位，封后典礼也是草率到有些荒唐。
且在嘉和长公主诞下云夕月后，因为她不是皇子，更是变本加厉地折辱她们母女俩。
从大公主慕羲瑶封号为安乐公主，而嫡公主云夕月的封号却是安平公主，便可见一斑。
更不用说嘉和长公主怀孕时便被独自留在旧王府，连云夕月也是在旧王府长到快四岁，这才因周帝终于封后得以入宫。
周帝当初做得实在是不收敛，周国包括太后和陆相以及诸多亲贵重臣都竭力劝阻，只是他独断专行，不听旁人所言。
再加上周帝后来竟行了废相之荒唐事，此举震慑力实在是强，便更是没什么人再敢进言。
事情传到了越国惹得越国百姓群情激奋，越帝也是再三发国令痛骂周帝。
如今云夕月提起来，在场众人也皆流露出不屑的神色，心里对这位周国的凉王也很是不满。
饶是慕羲辰也未曾想到云夕月竟当众便不管不顾地给了周帝和周国难堪，他思绪翻转，却终归也没说什么。
毕竟他的生母，如今的周国继后，便是当初周帝与嘉和长公主争执最大的得利者，并且谁都知道她当时不可能没有从中推波助澜。
即便如今周国上上下下皆被下令不得乱言皇家之事，但周国百姓始终对继后不甚推崇。
慕羲辰自己也是封了凉王之后才名声渐起的，在周国亦是如此，更别说越国人对他们母子会是什么评价了。
因此眼下在越国，而云夕月话也说得不明确，慕羲辰便不好辩驳当年之事，只是打量着这位久未蒙面的姐姐，目光中带上了些兴味。
云夕月亦察觉到他不怀好意的目光，不过并不想加以理会，面色不改，施然落座，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
而太子云煊也适时地冷声提醒道：“凉王殿下，该献礼了。”
慕羲辰转头看向云煊，他狼一样锋利的目光，对上云煊如墨深沉的眼眸，刹那间仿佛有刀光剑影闪烁其间。
不过慕羲辰很快便露出浅笑，仿佛未曾发生过什么一般开口道：“确实，是我失礼了。”
按着章程献完了礼，慕羲辰便在云夕月的对侧一席落座，只是远远地也依旧时不时地打量着云夕月。
云夕月察觉到视线看回去，他竟还端起酒杯笑吟吟地冲她点了点头，而云夕月只回以淡淡一笑，心下有些厌烦。
直到云煊发现了慕羲辰的小举动，示意了云烨前去解围。
云烨便端起酒杯朝着慕羲辰走过去，拉着他天南海北地扯，还一杯接一杯地灌他酒。
慕羲辰终于没工夫再做旁的，而离开了那刺目的视线，云夕月也略松了一口气，相安无事直至宴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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