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洛西惊醒的时候天还没亮。她看了看双手, 这才确认自己是小海蛇洛西，而不是梦中的巨龙。
伸手抹了一把脑门的冷汗，洛西又重新躺了下来，她用被子蒙住头, 打心里不想和这些复杂的情况有牵扯。
“轰隆——”
外面雷声响起, 洛西从被子里伸出脑袋, 就见高翠兰被雷声惊醒，然后翻身下床。
伴随着一声脆响, 不远处的窗户被关上了。
“别怕。”
见洛西在看她，她以为是小孩害怕，赶忙安慰了两句。直到她发现洛西的表情很不对。
小孩直勾勾看着窗外, 对她道：“天空裂缝！”
高翠兰脸色变了。她一下转过身, 伴随着窗户被打开的声音，有淡淡的雨丝飘了进来。
天空黑沉，高翠兰任由雨丝打在脸上。她的视线望向天空，果然看见一道细小的裂口。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天空真的会裂开, 她大概只会把裂缝当作云朵之间的阴影。
伴随着清脆的击打声，豆大的雨点终于打了下来。洛西也从床上跳了下来，她跳上窗台，但那道裂缝却像是从没出现过一样消失了。
再次关上窗户的时候, 高翠兰和洛西都跟个落汤鸡似的。大宅子里基本没有佣人，高翠兰打了热水, 给两人擦了擦身子，然后又给洛西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无声的沉默在各怀心事的两人之间蔓延。
“睡吧，没事的。”
高翠兰拿走洛西喝完的姜汤，她把洛西放到床上，又帮她拉上被子, 最后心事重重地吹灭了灯。
洛西的思绪也很乱，天空又裂开了，结合那个奇怪的梦，她总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高翠兰也翻来覆去很久，她似乎没有睡着但却又做了很多很多的梦。
她梦到小时候和爹爹娘亲在一起赏花，又梦到她那个年纪轻轻就死掉的丈夫，最后梦到最多的却是她的希希。
七八岁的小女孩赤着脚踩在草地上，笑嘻嘻的对她招招手，但下一秒，有血从小女孩嘴巴里冒出来，小女孩还是站在原地，但脚下的草地却浸满鲜血。
“娘亲。”小女孩张着嘴，好像在叫着她。
不由自主地的，眼泪从高翠兰眼里流下来，“……娘亲这就来找你。”
快到中午时，洛西见高翠兰还没醒，渐渐意识到情况不对了。她叫了高翠兰半天，高翠兰也只是撩起眼皮，眼神里没有焦距。
洛西赶忙跑出去找大夫，她运气不错，正好遇到探头探脑的高才。高翠兰昏迷不醒的事把高才吓坏了，最后来的不仅仅有大夫，还有乌泱泱一帮人。
“这是怎么了？”一个女子用手帕抹了抹眼泪，洛西从别人口中听到说这女子叫高玉兰，是高翠兰的姐姐。
大夫留着长长的胡须，他皱着眉，脸色很是凝重，最终他收回手，连道几声：“怪哉。”
“高小姐阴阳相冲，五行相悖，死气与活气并存，老夫行医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怪事。”
“那怎么办？”高玉兰问道，周围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担忧。
大夫踱了几步，道：“老夫先给高小姐开些方子。”
猪刚鬣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堆人围在床边嘀嘀咕咕。他顶着肥头大耳的妖怪的脸，一来就吓退了众人。
老大夫的笔墨也被打翻了，洒了一地。
“去去去！”猪刚鬣嚷嚷着，随后才看到床上不省人世的高翠兰，当即嚎了起来：“我娘子怎么了！”
其他人都被猪刚鬣可怕的外形镇住。他们张张嘴，都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最后还是洛西简单说明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但谁知，洛西话音刚落，猪刚鬣又嚎了起来，他叫道：“是不是你这个小妖怪干的？！”
洛西没想到他突然刁难，一时没有做出反应，猪刚鬣就像抓住把柄一样又叫：“心虚了？！果然是你对不对！”
“你胡说八道！”洛西实在很生气，她咬了咬牙，只觉得毒牙里分泌出一点毒液。
这种时候洛西真的很感谢自己的小孩子外形，因为真的很能博取同情。当然，与之相对的，洛西不能表现的太成熟。
现在洛西总算明白孙悟空取经时的感受了，这呆子真的很会挑事。
“说老猪胡说，有证据吗？”猪刚鬣还是不依不饶。
“……你血口喷人也没有证据啊。”有人小声接话，猪刚鬣的火力迅速被吸引走了，他对着那个人吵了起来。
那个人当然不敢惹恼妖怪，怼了几句就不敢说话了。
“先别吵了！”
最后还是高翠兰大姐稳住局面，她拉住洛西，轻轻哄道：“别怕。”
洛西忍了又忍，才让自己的表情停留在小孩子应该有的害怕和恐慌。
回头收拾他，洛西想。
但洛西忍下来，猪刚鬣可不能。刚开始，他确实安静了一会，并从老大夫颤抖的手里接下药方，让高才去抓药，自己则是凑上前去看高翠兰的情况。
见看不出来什么，就又闹腾起来，想要直接把一帮人轰出去。
“小妹身体不好，我们想要在这里暂住几天。”高玉兰小声道。
洛西也认可高玉兰的话。
“区区凡人能帮上几个忙？”猪刚鬣挥起袖子，作出赶人的架势啊，“不走别怪老猪动粗。”
说完，他撇了一眼洛西，见她也还在，恶狠狠道：“你这妖怪也是！”
说完他走到门边，一下把门口倒霉的青年攥住，“走不走？！不走我就——”
说着，他就挥起拳头，眼看就要打下。
就算猪刚鬣有收敛力道，但这一拳下去这个青年的三魂七魄恐怕都要被打出来了。
青年两股战战，口中含糊混乱地说着求饶的话。
“砰！”
伴随着一声脆响，有东西飞了出去，一下撞到远处的河里。
刚刚被拉扯的青年惊魂未定地站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飞出去的猪刚鬣。
这下小声嘀咕的众人都安静了。
“你……真的是妖怪？！”人群看向院子中间的洛西，洛西艰难维持着自己的人形，但她白色的长尾已经露了出来，正是这白色的钢鞭一样的蛇尾打飞了猪刚鬣。
洛西出手的那一刻就知道瞒不住了，她点点头。
洛西没管众人接下来的反应，因为猪刚鬣已经怒吼着冲了过来。
洛西还带着在人群面前的矜持，始终维持在半人形的样子，虽然大多数人已经被吓跑了就是了。
为了速战速决，洛西决定用阴的，放毒。
洛西再一次硬接下九齿钉耙，她露出獠牙，暗色的雾气从她嘴巴里喷出，以极快的速度冲向猪刚鬣。
猪刚鬣的耳朵变大，他扇出风，想要驱散这些毒雾。但毒雾无孔不入，雾气顺着风又沾染到皮肤上，最后缓缓钻了进去。
终于，猪妖的叫骂声弱了下去，他从空中摔了下来，溅起一地尘埃。
两人闹出来的动静很大，洛西落地的时候还专门往高翠兰的房间看了看。
洛西对于自己冒充普通人骗了高翠兰这事有点莫名的心虚。
而且她总觉得高翠兰其实知道。
屋内，高翠兰依然紧闭着双目，洛西松了口气收回视线。
很好，没醒。
猪刚鬣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世，洛西并不着急给他解毒，她现在要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高翠兰昏睡不醒，高老庄和猪刚鬣又知道了她的妖怪身份，这高老庄大概是呆不下去了。
这种时候，洛西就应该一走了之，但洛西实在有点担心高翠兰。更何况，高翠兰身上疑点重重，洛西并不想轻易离开。
思量片刻，洛西扫了一眼仅剩的几个人，其中就有开处方的老大夫。他年纪大，刚刚没能跑掉。
洛西喊了他一声，然后道：“我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顾高翠兰。”
在老大夫慌忙点头的空挡，洛西一脚将猪刚鬣踢了过去：“他不是好妖怪，但也不是非常残暴的不讲理的妖怪，以后也许可以用到他的地方。”
洛西见老大夫答应了，她又踢了一脚猪妖，然后闭气凝神，缓缓把他体内的毒雾引出来一部分。这其实是个很麻烦的过程，毕竟牵引已经在另一个妖怪体内的毒雾出来很消耗力量。
剩下一小点毒雾就等他自己吸收吧。洛西想。
该做的事情做完，洛西又看了一眼昏迷中的高翠兰，她深吸一口气，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出现在半空中，随即消失不见。
见洛西飞走，老大夫惊魂未定的在身侧弟子搀扶下向着屋子走去。刚刚逃走的人其实也没跑太远，这回听着安静下来，都又回来看看。
“走了？”
“走了！”
“这妖怪打架可真是可怕。”
“啊！这猪妖怎么还在！”
……
屋内，一直紧闭双眼的高翠兰睁开眼，她看向进来的老大夫，声音有些虚弱：“西……刚刚那个小妖怪走了？”
“哎呀！”老大夫的徒弟惊讶了，“高小姐什么时候醒的，可有不适？刚刚那个小孩子模样的妖怪走了。”
“我没事。”
高翠兰疲倦地转过身，她做了很长很长的梦。她又梦到了希希。她告诉过希希要去找她。
“走了也好。”她喃喃道。
走了也好，我也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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