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路走好
地下室的门半掩着，一只只裹着黑袍的鬼借着散发出的微弱的光芒走下台阶，步履匆匆却又小心翼翼，像是要赶着去参加谁的葬礼。
地下室四壁点满了雪白的蜡烛，主位后面挂着一副巨大的鬼屋肖像画，用白花与花圈点缀。
里面宋过同样裹着黑袍等候大家多时，他细细擦拭着和老板合照，神情哀伤。
大家就坐，看他这个样子，也是不忍，宋过擦拭了一下根本不存在的眼泪，问道:“老板，她，怎么样了？”
何必有悲伤道:“放心吧，老板现在很安详，她不会再感觉到任何痛苦了。”
宋过想了想，又道:“没有让老板离开前难受吧？”
林爷说道:“没有，我在方便面里放足了料，让萌萌送过去的，老板以为是萌萌做的，幸福得不要不要的。”
“那就好，我们……”
“哇啊啊啊，呜呜呜——”
乔情恩没忍住先一步哭喊出声，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掉，把头埋在手臂里，还不断拍击着木桌，悲恸欲绝。
乔情恩平时最不听老板指挥，但没想到老板不在，她居然是哭的最伤心的一个。
众鬼被她感染，也抹起了眼泪:果然是患难才能见真情！以前都是我们误会你了，原来你才是最爱老板的！
只听乔情恩边哭边喊:“我的老板啊，你怎么走的这么早！我的购物单你还没给我报销啊！今天就要到期了你知不知道啊！我也不想活了，索性提前去投胎算了。”
越哭越委屈，说着就要去撞墙。
“诶诶诶！”宋过连忙指挥她身边的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拉住她啊！”
狭小的地下室里一阵兵荒马乱，好不容易稳住了局面，宋过长舒了一口气，继续复盘:“说起来，老板会走上那条不归路，在座的各位都有责任。”
大家感觉心脏被骤然揪紧，一股悲伤在每只鬼身上传播开来，纷纷愧疚的低下了头。
“要是我们能及时察觉到老板的不对劲就好了。”
“都怪我平时对老板的关心太少了，不然就能提前发现老板生病了。”
“害，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不幸都已经发生了，鬼是要向前看的。”
…………
宋过把老板的照片放到桌子正中央，大家眼含热泪凝视照片中老板美丽的身姿，仿佛下一秒就会抑制不住内心扑上去抱着它嚎啕大哭。
就在他们集体投入忘我时，突然响起一道与氛围格格不入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老板！！！你你，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看到一个个脸上挂着泪痕和指甲痕，宁不柠狐疑地盯着他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打群架全都给我扣工资！”
被宁不柠的出现打了个措手不及，大家脑子里一片空白，半天蹦不出一个解释的词。
宁不柠注意到桌子上和墙上的照片，还有白花花的花圈，这下更加疑心了，声音不威自怒:“何必有，你来说说怎么回事。”
何必有被吓得不轻，脱口而出就是:“老板你别误会，我们没有在商量你的后事。”
“哈？！！”她就睡了一觉，在这段时间里她亲爱的员工们把她的后事都准备好了？！
宋过连忙堵住何必有的嘴，让你抖机灵的时候你抖憨豆，不该抖机灵的你抖机灵，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粗壮的藤条蠢蠢欲动，放在桌子上的照片随着桌椅抖动，这是宁不柠要发作的前兆。
事到如今，宋过也只能实话实说了:“老板，其实有什么困难你可以和我们说的，我们一起面对。”
困难？宁不柠愣了愣:“你们都知道了？”
大家点点头，没有说话就是默认。
宁不柠本来想迟一点再通知他们的，现在看来是瞒不住了，叹口气说道:“你们不必担心，就算我被拆掉了，也会……”
“拆掉？！”众鬼惊呼，拍桌而起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反应过来的宁不柠想缝上自己的嘴，他们这是还不知道啊！
“呃……请听我解释。”
…………
最近鬼屋的生意愈发火爆，然而整体士气却很低沉。
乌云已经盘绕在屋顶上空多日，如墨欲滴，空气沉闷，即使是人的笑语声也驱散不开。
众鬼皆丧着一张脸，租户们得知鬼屋要被强制拆迁后，整日惴惴不安。
甚至还有鬼开始不守宁不柠立下的规矩，过分作弄前来游玩拍摄的客人，故意把人从楼梯上踹下去。
好在宁不柠提前训练了一支专业的小老鼠应急小队，一嗅到危险即将发生的气息马上抬着床垫赶过来。
宁不柠一顿忽悠加打折，让客人以为这是惊喜彩蛋，欢天喜地的走了。
清场后，宁不柠挂上“停业整顿”的牌子，把那只坏了规矩的鬼捆起来。
这一捆却引起了大家的不满，这只鬼是个社牛，特别会做鬼的那种，在鬼群里混的很开。
见到他受难，其他鬼都跑过来跟宁不柠抗议，其实更多的还是因为知道鬼屋不保，觉得宁不柠没有要挟他们的资本了。
翻身农奴要把歌唱。
可宁不柠哪里是会主动妥协的鬼屋，投降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没可能，更何况错在那只鬼。
按规矩吊起来示众后，宁不柠给了他两个选择，一，自己打包出去，二，她把他打出一身包来，再自己打包出去。
那只鬼是不情不愿的走了，剩下的可就不干了，住的地方都快没了，谁还管规矩啊？
第二天他们拖着行李堵在大厅，拿着大喇叭冲着天花板喊话，“无良奸商，坐地起价，剥削良鬼，天理难容，远离黑店，从我做起！”
“噗呲——”预料之外，宁不柠没有觉得棘手或者生气，反而笑开了花。
“嘎达”一声，大门为他们打开，皎洁的月光倾泻进来，照在他们惊愕的脸上。
宁不柠勉为其难收敛住自己，不急不缓地说道:“先说好啊，按合同你们主动离开租金是不会退的。”
既然话都这么说了，大家拎包就往外走，没走两步，宁不柠叫住了他们。
“慢着！”
嘿嘿，还是屈服了吧，这招果然有用，没了我们你也活不下去，看你怎么挽留我们。
却听到宁不柠朝暗出吹了声口哨，立即涌出来一堆小强老鼠钻进他们的行李，把藏在里面的木头什么的拽出来。
“你们走可以，但是属于我的东西你们一样都不可以顺走，好啦，再见，快走不送。”
众鬼惊讶，就这？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说？！怎么感觉你还挺高兴似的？
不仅他们觉得不可思议，连手下的员工们都感觉宁不柠被换了芯。
之前那个高喊“挣钱不积极，思想有问题”的老板？还他们那个抠门的财迷老板！
宁不柠突然打了个连环喷嚏，疑惑地想:是谁在背后编排我编排的这么起劲。
她不知道的是，宋过他们又召开了一次秘密会议，会议主题是“老板被生活彻底逼疯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讨论到最后，他们发现只靠他们自己是拯救不了老板的，问题的根源在于鬼屋要被相关机构拆迁。
而此时通常会有两个办法，一个是解决问题，另一个，则是解决掉提出问题的人。
作为爱好和平讲道理的鬼，他们果断选择第二种。
于是是夜，鬼屋空荡荡，员工不见了。
客人跑了还在宁不柠的掌控之内，等她的计划完成，过不了多久就都会乖乖回来，但是员工跑了可还行，她连个帮手都没有，饿了都没有鬼给她投喂。
踩在宁不柠的耐心边缘，稀疏星光下，她遥遥看见了他们回来的身影，还多了一个，是段鹿。
有段时间没见面了，他还是和之前一样白白净净，略带点腼腆。
宁不柠招呼他进来，问道:“你怎么来了？”又扫过宋过一行鬼，“他们喊你来的？”
段鹿放下书包回答道:“是的，他们在我下晚自习回家的路上蹲我，说宁姐你遇到麻烦了，请我帮个忙，正好我也有事情要找宁姐帮忙。”
“帮忙？帮什么忙？”
段鹿环顾四周，特意压低了声音，生怕被偷听到一样:“帮我捉只恶鬼，刚得到消息，说看到多鬼失踪案的重点嫌疑鬼进了这栋鬼屋，他很狡猾，我们怕打草惊蛇，一直不敢进来，只能拜托宁姐帮我们把他打一顿再捆成粽子送过来。”
宁不柠:“这……你来的可真巧，我刚把屋子里所有鬼都清空了。”
“什么！”段鹿猛地跳起，又颓然跌坐回去，盯着地板失神，揪着头发，嘴里喃喃道:“完了，到手的加分又飞了，我不会考到头发掉光都拿不到天师毕业证吧……”
宁不柠拿出当年高考前给自己调整心态的话来安慰段鹿，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对了，他们找你是要你帮什么忙啊？”
段鹿闻言抬起头，从书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这栋鬼屋的地契和房产证，我让我当官的一位亲戚把它拿过来了，姐你再也不被会拆迁了，可以安心了。”
不知为何，宁不柠安静了。
员工们得意之色简直就写在脸上了，就差没拉条横幅，上面写着“拯救老板义不容辞，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不用谢。”
鬼屋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众鬼一副“我懂的”表情。
这是老板感动了！
墙壁里渗出水珠，就连天花板和地板上都有，屋子一抽一抽，灯光明灭不定，像是有人在抽泣。
不用说，这肯定是老板感动到落泪了！
宁不柠看着那份厚厚的文件夹，只觉得眼睛酸涩刺痛，眼泪和悲伤排山倒海般将她压倒。
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你们，你们可真是……”
众鬼笑的灿烂，齐齐道:“太给力了是不是！”
“就算老板你要大大的奖励我们，我们也是不会要的！”
由于太过于绝望，宁不柠倒吸一口凉气，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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