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破茧
鼓起勇气，乔风华站起来，秉着呼吸走进堂屋。
堂屋里，妞妞怯生生地趴在床边，小手紧紧抓着韩庆山的手指，泪珠子啪嗒啪嗒掉个不停。
韩庆山脸色苍白，在床上支起身子轻拍着妞妞的后背，低声安慰着。
听到门口的动静，他抬起头，目光冷漠地看向乔风华，沉默了几分钟，沉声道：“离婚吧，孩子跟我，其他的你随便。”
男人目光阴鹜，脸色煞白，整个人冷厉中带着决绝。
乔风华毫不怀疑，他是真的想跟自己离婚。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是她回来的太晚，怪不得山哥，可是看到他冷漠的眼神，乔风华依旧觉得难过，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在跟韩庆水目光对视的瞬间怯懦下来。
低头看向委屈抽泣的女儿，她有点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深吸一口气，压下委屈与心疼，慌乱道：“这个以后再说，我先去做饭。”
扔下这句话，乔风华扭头落荒而逃。
逃到院子里，她靠着墙边蹲下，双手抱膝把头深深的埋在里边，低声呜咽。
在被桎梏的两年里，她曾怨天尤人，也曾不断地思索，遭受这一切的为什么非得是她，思来想去却没什么答案。
因为这一切都不是她所能掌控的，芸芸众生，乔风华是天底下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她没有系统，也不会掌控别人，甚至连自己的命运都被人指手画脚。
死死咬住唇瓣，乔风华将每一声呜咽都吞回肚子里。
不，绝对不能被打倒，任务者再强也有桎梏，现如今她已经挣脱了系统，就说明哪怕坏人作弊，只要普通人足够努力还是能够脱离掌控。
以后她就是要拼了命，跟任务者抗争到底！
好不容易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她一定要努力生活，照顾好自己的小家，任务者别想在她身上赚一个积分。
打定主意，乔风华擦干眼泪站起来，坚定无比地走进厨房。
厨房里空荡荡，几个灰扑扑的陶瓮靠在墙边摆成一排，陶瓮里边盛的是米面粮油。
她一一打开盖子，只见面粉和糙米都只剩个底，房梁上倒是挂着几块腊肉，但也撑不了几天。
乔风华咬牙，该死的任务者，把她跟山哥攒的家业，败了个一干二净。
一边把任务者骂了个千百遍，一边利落地把糙米下锅，三下五除二地劈好柴，十几分钟后淡淡的米香味弥漫出来。
堂屋里，韩庆山忍着痛把妞妞抱到床上，低声哄着她。
听着院子里不断传来的声响，他的眸子暗了暗，不知道乔风华又在耍什么花样，这一次他不会再纵容她伤害妞妞。
想到这，韩庆山愧疚地抱紧怀里的孩子。
觉察到他的动作，妞妞瑟缩一下，担忧地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探究。
韩庆山心中一酸，愧疚感几乎将他压垮。
这两年，是他优柔寡断，念着往日的情分维持着支离破碎的家，最后受尽委屈的却是妞妞，两岁大的孩子不会开口说话，却能够敏锐地感受到大人的每一丝情绪波动。
抬手捏了捏妞妞有点脏的脸蛋：“饿不饿？柜子下边还有包小饼干，妞妞自己去拿好不好？”
自从摔断了腿，他们爷俩根本没办法正常吃饭。
白天隔壁婶子有空会给他们送点，晚上乔风华在家的话，高兴的时候会顺便给他们做上一口，若是不高兴，韩庆山只能拖着断腿，给妞妞简单熬上一锅粥。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腿伤越来越严重，隐隐有发炎溃烂的趋势，现在硬撑也没办法下床，只能委屈孩子吃几片干巴巴的饼干。
妞妞乖巧地从床上爬下来，迈着小短腿蹲下身子，从柜子里掏出半包饼干。
刚喂过鸡的小手上还沾着稻壳，小家伙嫌弃地蹙起眉头，使劲在裤子两侧擦了擦，才小心翼翼地打开塑料袋，从里边拿出一块饼干，剩下的重新包好放回原位。
她做的驾轻就熟，显然不是第一次。
取到饼干之后，妞妞迈着小短腿，咄咄跑回床边，举起细的竹竿式的小胳膊，把饼干递到韩庆山嘴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分明实在说：“爸爸，你吃。”
在战场上，子弹打进皮肉的时候，韩庆山眉头都没皱一下，可看到这一幕，他只觉得眼眶发烫，鼻子酸的像被人捶了两拳。
“爸爸不饿，妞妞吃。”抚摸着妞妞泛黄的发丝，韩庆山略带哽咽。
妞妞眨了眨眼睛，纠结地看着饼干，蔫蔫地低下头不在说话，但也没有吃饼干。
就在这时，乔风华提着一壶热水推门进来，在门后拿出白底红花的洗脸盆，舀了两瓢水兑好，用手试了试，水温不冷不热，把毛巾浸入水盆。
做好这些，她端着盆走到床边，面带祈求看向韩庆山：“饭马上就好了，我先给你们爷俩洗洗手。”
韩庆山防备地看着她，没有开口。
不管她打什么鬼主意，都注定无法实现，因为这个家除了他们父女二人，已经不剩什么。
压下心底的酸涩，乔风华走到床前，开始给韩庆山擦拭手脸。
男人的脸轮廓深邃，最近又瘦的厉害，颧骨比之前突出不少，但依旧是浓眉大眼，周正刚毅。他当过兵，骨子里的正义之气由内而外的散发，浑身透着小人勿近的气息。
就任务者的小人行径，根本配不上山哥。
隔着毛巾，描绘着男人的轮廓，乔风华心疼地又把任务者默默骂了好几遍。
细致地给大的擦完脸和手，她又把毛巾洗一遍，轻轻走到妞妞身边，蹲下身子跟小丫头平视，带着些讨好：“妈妈给你擦擦手好不好？擦完手咱们吃饭饭。”
从乔风华进门的那一刻，妞妞拿着饼干的手就一直藏在背后，听她说要给自己擦手，紧张的像个小鹌鹑，缩着脖子后退。
缩到床边，韩庆山悄悄握住她的手，不着痕迹地接过饼干：“妞妞乖，去洗洗。”
小丫头如蒙大赦，大眼睛怯生生瞧了乔风华一眼，见她脸上依旧带着笑，才缓缓舒了一口气，佯装镇定地往前走了两步。
虚张声势的小模样，真是让人既心疼又好笑，爷俩那动作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到，也就她这个小娃才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
鉴于自己好感度太低，乔风华只埋头给小丫头洗手洗脸，不敢说一句话。
她拿香胰子轻轻搓了两遍，擦干净之后找来雪花膏，细细给小丫头抹好，刚才灰头土脸的小丫头，转眼就变得香软白嫩，乔风华没忍住，末了抱起小丫头狠狠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好了，先去找爸爸玩，妈妈再给你蒸个蛋。”
说完，乔风华把小丫头放下，脚底抹油般地跑了，她有点害怕看到妞妞惧怕的眼神儿。
就是因为她跑得快，所以错过了妞妞脸上的疑惑与惊喜。
原来不发脾气的妈妈，是香香软软的，妈妈的怀抱热乎乎的，很舒服。
乔风华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锅里的糙米饭熟了，她原本想让爷俩先简单吃上一口，吃完好赶紧送韩庆山去医院看看腿。
可刚才给爷俩擦洗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两个人都瘦的厉害，一看就是缺乏营养。
在鸡窝里掏出两枚鸡蛋，乔风华磕到碗里加入半勺水，拿着筷子迅速朝着一个方向打散搅匀，搅匀后她掀开锅盖，借着蒸糙米饭的热乎气，放上篦子把碗架上，最后盖上锅盖，又在锅底添了一把柴。
几分钟后，淡淡的蛋香味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袅袅炊烟爬上树梢，香气弥漫萦绕鼻尖，鸡犬声声热闹巷陌，这才是人间。
是乔风华整整两年不曾真实感受过的人间。
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家中的烟火，乔风华带着满足的微笑走到屋后，不出所料，果然见到了绿油油的菜苗，正是白菜萝卜发芽的季节，小白菜刚长到三四寸长，脆嫩鲜亮，一看就是盘好菜。
她把比较密实的菜苗拔出小半筐，顺手摘掉根和黄叶子，清洗干净后鸡蛋羹也好了。
回到厨房，乔风华切了几片腊肉，锅烧热后丢进去打了个滚，滋啦滋啦的声音响起，肉香味扑鼻，两分钟后小白菜炒腊肉出锅。
堂屋里，妞妞仰着头使劲儿嗅了嗅，双眼放光地踮着脚尖儿往外瞧。
乔风华端着饭菜进来，看到她的模样，心中的酸涩更厉害了。
“来，吃饭。”
小家伙执拗地抓着韩庆山的食指，眼巴巴地站在原地，根本不往饭桌那去。
韩庆山揉着妞妞的头，低头劝慰：“乖，去跟妈妈一起吃饭好不好？”
父女俩说话间，乔风华已经把饭桌搬到床边，一家人吃饭没有那么多计较，哪方便就在哪吃，父女俩一个腿脚不方便，一个不跟父亲在一起会感到不安，她索性把餐桌挪个地方，吃完再归位就是了。
今天时间比较紧，午饭算不上丰盛，好在乔风华厨艺不错，她把蒸蛋跟米饭拌一起，浇上一点菜汁，韩庆山那碗里特意盖上一勺青菜，热气腾腾的散发着香气。
妞妞见父亲没有拒绝，乖乖巧巧地坐上椅子，小手抓着勺子往嘴里送饭。
她砸吧了几口，猛地瞪大眼睛抬头看向乔风华，不敢相信今天的饭为什么会这么好吃，到底是年纪小，小心思根本藏不住。
乔风华全心全意地照料着小丫头，没看到床上的韩庆山，在第一口饭入口时的迟疑和探究。
一顿饭吃完，妞妞虽然还心有防备，却已能够对着乔风华露出一抹怯怯地笑容。
乔风华实在没忍住，弯腰把小家伙抱到腿上，温柔地摸着她的头：“今天的饭菜好吃吗？”
妞妞郑重地连连点头。
鼻尖一算，乔风华热了眼眶。
再简单不过的一顿饭，就能让妞妞高兴地卸下防备，可见之前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她僵硬地挤出一抹微笑：“好吃的话，以后妈妈每天都给你做。”
妞妞听了双眼放光，高兴地从乔风华腿上跳下来，跑着扑到韩庆山怀里，她急于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自己的父亲，手舞足蹈地表达着喜悦。
韩庆山接住妞妞，抬眼瞪了一下乔风华。
那眼神分明是在说，做不到的事，就不要许诺给孩子。
乔风华撇撇嘴，没搭理他，站起身捡碗筷收拾桌子，反正现在不管她说什么，山哥肯定都不会相信，那就没必须浪费口舌，增加无所谓的争执。
端着碗筷到厨房清洗，乔风华琢磨着待会儿去村长家借辆板车，乡里的卫生所不知道能不能治骨折，如果治不了的话，她得想办法借辆牛车才行。
正琢磨着，大门口突然传来推门声，紧接着一道稚嫩的嗓音响起：“二嫂，你回来了吗？”
乔风华的脸色刷一下变了。
堂屋里，正在跟妞妞玩耍的韩庆山，警惕地抬头，他淡漠的眼神透过窗户，冷冷地落在院子里的乔风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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