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季青尧合上腿间敞开的纸质书。星际时代，很少有人还会看这种古书，是她不知从哪里挖出来给他解闷的，上面记载了蓝星时代各种花卉的养殖技巧，他觉得挺有意思。
至于刚才两人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接待融合王国的晚宴，在后天？”他若有所思。就算是吉祥物性质的花瓶帝王，到时候他也是不能缺席的。
风繁走过来，十分自然坐在他旁边，“陛下不想参加吗？”
她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他和她很像，对于这种弥漫着各类心思的晚宴一向不喜欢。
季青尧身下微微挪了挪，拉开两人的距离，反问道：“你想？”
风繁很干脆的摇头，“不想，我不喜欢那种场合。”对她而言，前两天和他两个人一起窝在r-19环星的时光，是她最喜欢的。
季青尧明显愣住，见她表情不像在说假话，“你以前不是……”经常出入贵族晚宴吗？
在她一战成名以前，作为逐渐没落的帝国上将的女儿。尽管几乎每一次都会被那些所谓“真正”的贵族嘲讽、蔑视，但在他有印象中的宴会，不论是贵族们隔三差五大肆铺张的晚宴、亦或是随意寻了个名头的庆功宴，她似乎、从来没有缺席过。
他还以为，她是喜欢的……
季青尧说着说着，顿住了。因为刚才他好像不小心看见她侧脸飘过的依稀浅红，可仔细看过去，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然而季青尧非常肯定，他刚才没有看错。
她脸红了，就因为他提到以前她参加的晚宴。
掩盖在书下的手一紧，刚才显得十分有趣的文字瞬间变得索然无味，纤细的长指控制不住开始摩挲粗糙的纸面。
为什么？她明明很少失态的……
难道那些晚宴上有她喜欢的人吗？
季青尧垂眸，紧咬着的下唇微微泛白，透着苍弱无力，眼底飞快掠过一抹深深的挣扎。
之前霸榜热搜几天的那个人也是，她那个学弟也是、现在在帝国这么多贵族里竟然也有，是一个、还是说有很多个……
风繁，名副其实的海王！
陛下的遐想，上将本人并不知情。
风繁此刻还沉浸在“完了！被发现了！”“他会不会觉得她一直跟着他跑很烦？”“到底该怎么解释？！”这种仿佛永无止境的意念当中难以自拔。
她一直都不喜欢晚宴，虚伪浮于表面的造作，令人心生厌恶，尤其是那些自诩权贵的上流社会，浮夸恶心的令人作呕。
那时候，无论是他们明里暗里的嘲讽、亦或是浮于表面的轻蔑，当时，她的父亲、也就是帝国上一任上将在帝国内的威势严重下滑，加上本身以战闻名的风家究其根基没有什么显赫出身，混迹在这里难免被那些自视甚高的贵族阶级看不起。
对此，风繁一点都不在意，毕竟在她眼中，这些顶着贵族名头的家伙才是帝国的蛀虫。
话说回来，她的家族貌似也不是平平无奇。据说在帝国尚未建立之前，也是接近贵族之类社会上流等级的存在，不过那个时候不姓风，后来好像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从先辈的名字当中取了风字作为姓氏。这是他们家里代代流传下来的，过了这么久，究竟是不是真的，也已经无从考究了。
而能让她顶着一众蔑视还坚持参加晚宴的理由，除了他以外，不会再有其他了。
风繁很庆幸，自己不是贵族、但又能拥有出入贵族晚宴的权利，正因为如此，她才能不留遗憾的参与到他人生当中最为重要的几个时刻。
包括对外宣布承认身份、先帝离世、成为唯一正统继承人、登上帝位……
现在想一想，她很庆幸，也有点后怕，后怕那个差点失去他的夜晚。
“啪！”
合书声并不很响，却清晰准确抓回了她即将神游开去的思维。
季青尧低下头、脸色不好看，腿上摊开的书被重重合上，她刚才在想什么？就因为他随意提了一句，她又想到了谁？！
暗黑的种子逐渐在心底生根发芽，本人似有所觉，然而完全没有遏制它的念头，甚至无意识的推波助澜，快点长……快点长……等它冲破名为理智的底线，到那时，或许她的眼里，就能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风繁知道自己刚才可能有些失态，连忙将话题转回正轨，“咳咳，陛下是不想参加这次的晚宴吗？”那要不他们一起跑吧！
旁边还在埋头努力的副官：他的上司天天不想当人！
季青尧看着她兴奋的表情，明艳的脸庞因为喜悦格外生动，不由自主微微弯起的眉眼，那是她非常激动喜悦时刻才会出现的模样。
下颚微微紧绷，陛下眼中飞快划过危险的光，怎么？她是觉得又能在晚宴上见到哪个“老情人”，然后很开心？！还怕他去会打扰到她？！
某位陛下心情瞬间不好了。
“……去。”季青尧缓缓说道，继而眼睁睁看着她脸上显而易见的喜色逐渐消失，化为苦恼，深处渐渐泛起阵阵酸意，身侧的手也不由自主紧紧握住。
他不会打扰她的，但至少，让他见一见吧，她喜欢的那个人。
季青尧内心深处自始至终其实都抱着一抹浅淡的别样希冀。
或许，有一天她会笑着反驳他说，他曾经那些妄想都是假的。
风繁不知陛下此刻复杂的心绪，她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转移到容河王国第二王子那个公认玩的很开的花花公子身上，她记得乔鹤报告上有提过，他曾经对某个贵族少爷动手动脚，那么，如果是陛下的话……
“陛下。”
季青尧将神思抽离，回头一看，某位上将正含笑盯着他，只是那个笑容，好像有点瘆人。
“什么？”
“陛下后天可以穿的丑……不是，厚一点吗？”
季青尧：“……”她在说什么？
很快便到了中午，后勤机器人定时定点送来午餐，风繁简单吃了几口以后便放在一边，她昨天只是简单处理，这几天堆积起来的事情很多，有许多细节昨天部下细化后都做成了报告，需要她过目。
季青尧看向只动了三四口的饭菜，几乎等于没动，眉心微蹙，双唇微张想说什么、手下不经意擦过风衣口袋，里面鼓鼓的。
他安静的坐回去，侧过身点开光脑，给联系栏里的私人医生发去询问。
【那个药，普通人可以吃吗？】
对方回复的很快。
【可以是可以，陛下是想给谁服用？】
季青尧手下踌蹰，他的话似乎有点犹豫，而后偷偷又看了一眼埋头工作的风繁。
【不会有副作用？】
那边的私人医生有点发愁，要说真的没有副作用，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这是为他量身定制的药，别人吃了肯定会有一点不适。
就在他纠结该怎么回复的时候，列表里另一个人的头像亮了。
他迫不及待的点开。
风繁极为熟悉的实验室背景一展，安清淮难得懒散的坐在对面，只是脸上压不住的兴奋。
同样，他脸上也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愣在原地。
“师弟！我跟你说……”
“师哥！我正好想找你……”
安清淮摘下眼镜，背后懒洋洋的仰躺在冰冷器械上，“你先说，我的事儿大！”
许南琛丝毫不留情面，直接给了自家师兄一个白眼，没什么好气把刚才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那药陛下吃是绝对没问题的，只是……”在不确定对面是谁的情况之下，还是不能这么轻易就把那种药给别人啊。
谁知安清淮闻言，脸上根本没有什么担忧，“你放心，他现在可是和一个最不可能吃出问题的人在一起。”
风繁那个身体，如果能因为营养过剩什么的就不行，那不是星际要毁灭了、就是诚心装可怜。
许南琛联想到前段时间某位上将的动作，怎么他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陛下，现在是和上将在一起啊！上将吃，怎么可能出什么事！
当即便给季青尧回复。
【陛下可以放心，不会出现副作用的。】
季青尧看着，莫名有股，对面好像有人把他这里的情况摸透了的诡异感觉……
不过既然他这么信誓旦旦，他也就放下了心。
风繁埋头工作，压根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直到眼前多了一杯水。
当然吸引她的，不是这一杯简简单单的水，而是杯壁修长漂亮的五指，白皙且骨节分明，手背筋络分明的浅浅青色，愈显苍白脆弱。
季青尧没有看她，只是将手侧的杯子往前推，其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风繁凝视眼前清瘦的背影，暗暗失笑，拿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丝毫不曾犹豫。
陛下听见动作转身，看到已经空荡荡的杯子之时，还有些诧异，她……就不怕他放什么东西吗？
风繁眯起双眼，一脸满足，“谢谢，陛下。”
季青尧微怔，站在原地，见她再次埋头在文件当中，即将脱口而出的问题顺势被压回心底。
他的药，可以溶于水，无色，但并不是无味。
风繁……
下午，办公室内偶尔吹来一缕清风，拂过空气当中令人垂涎欲滴的血红蔷薇，送去淡雅的清香。
风繁一边处理事务，一边还有些苦恼，该怎么顺理成章的让陛下得手，可她现在还不确定陛下到底需要什么，而且手头副官又一下子送进来这么多工作，不能自然的离开办公室。
没错，这一切，都是乔鹤的过错！
仍旧在沉默中努力上进的副官：阿嚏！
乔鹤生无可恋的望着面前一沓又一沓层层叠起的新文件，深感这辈子假期无望。
哦，不对！
将来上将要是星际祖坟冒青烟把陛下娶回家了，婚礼那几天，他应该可以休息吧。
但是万一这两个人要度蜜月……
嘶——
他到底该不该期待这一天呢？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短暂全身心放松假期、还能捞点喜糖、上司高兴、军部全体放假or蜜月期黑心上司和美人陛下远离尘嚣甜甜蜜蜜、军部众人加班加点（虽然有加班费但极度耗损精神状态将对个人未来产生无法预计的负面影响）、副官首当其冲暂代上将各项职务。
这两个……
乔鹤抵着头思考片刻，最终得出结论。
蜜月什么蜜月！
黑心上司她配吗！！
没错、身为上将，怎么能一心念着什么鬼蜜月，有这时间多为帝国做点贡献它不香吗！
说不定还能名垂千古呢！
乔鹤似乎找到了目标，从今天起，副官的斗志就是，助上司名！垂！千！古！
首先第一步，让黑心上司好好工作，谈什么恋爱！
副官的无脑神游到此结束，回过神来，眼前仍旧是一堆看不到门的文件，脸上逐渐铺满了绝望。
好的，他已经非常清楚的知道了。
黑心上司、绝对！不可能！追到美人陛下！！！
风繁此时也恰好打了个喷嚏，是谁在骂她吗？
嗯……应该不会。
不过，陛下真的很漂亮。
风繁可能自己都在不知觉的时候唾弃过自己，然而，每当真正面对他，这样的情绪又瞬间收敛起来。
高挑暖色的风衣、搭配闲适自然的休闲裤，周围很安静，只有陛下偶尔翻书“沙沙”的轻微声响，和着似乎在刻意放缓的微风，午后那份独属的慵懒安逸跃然于眼前。
她安静的看了许久，直到季青尧抬头，两人猝不及防的对视，风繁并未挪开双眼，反而季青尧显得有些无措。
风繁：想动手又没找到机会的陛下，应该是心急了。
“陛下？”
季青尧装作若无其事，继续低头看眼前的书，只是简单回应她：“什么事？”
“我带陛下去军部其他地方走走吧。”
他看向她，眼神有些复杂，最后缓缓点头，“好。”
风繁干脆的推开桌上一切文件，整了整身上的军装。季青尧则将手上才翻了一小半的书放下，走到她旁边。
上将扫过桌上的书，“晚上，我帮陛下带回去吧。”她就知道他会喜欢的。
季青尧眼中微微一亮，面上却极力压制着喜悦：“……嗯。”
两人并肩走出上将办公室，而此时，隔壁的副官办公室还大门紧闭。
风繁带季青尧一连走过军部很多地方，存放机甲的主间、修缮机甲的操纵室、新型武器试用间……
一切的地方，只要季青尧露出一丝兴趣，风繁二话不说就会用权限开门，这样的无理由无下限，着实惊到附近路过的一众摸鱼党。
然而他们敢说什么吗？不敢。
这位可是顶头上司啊！
虽说这俩无下限宠溺小娇妻的形象和严整规肃的军部氛围不太搭，但是，其中一位是顶头上司，还有一位虽然只是占了个名义的吉祥物，但那也是实打实的皇帝！
那么有可能，他们现在有点激动的原因是，嗑到了？
不不不，应该只是上班摸鱼上司还在不远处所以有点心虚。
嗯，就是这样。
再说，把这位陛下当成小娇妻什么的……
明显不太现实。
风繁可管不上周围的人怎么想，“陛下想看”这四个字，就足够了。
军部中的公共场景，其实季青尧早前都已经参观的差不多了。
唯独里面有些军部隐/密的位置，比如作战机甲、强化武器的设备间之类的机密地方，不会有人带他去看。
今天，他算是已经弥补了多年前的遗憾。
季青尧的侧脸暴露在风中，在她的目视下微微舒展，十分满足的模样。
风繁没说什么，只是心底逐渐涌出的欣喜，难以遮掩。
两人参观军部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转眼间，日暮西沉，昏黄色的暗光笼罩整个军部，风繁想起有些工作于景昀还来得及转接，和陛下说一声后便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当然，她是故意的。
是夜，风繁带着陛下以及书本，回了家。
简单洗完澡休息一会儿后，光脑响起，乔鹤已经发现了端倪。
陛下的手法，还是太过生涩，在老狐狸·乔鹤面前，非常轻易就露了馅。
风繁盯着结果良久，唇边缓缓扬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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